第449章 我根本没有在意你(2 / 2)
「但不是因为你质疑我,你还不配站到这个位置,而是因为我永不满足。我眼里看到的是马尔克斯,福克纳,海明威,你看到的是我的鞋子,刺痛了你。其实我踩在你身上的时候,我无意注意到你是谁。」
朱生昌是《当代》的老编辑,老好人。他惊得后退了一步,眼睛余光瞥向四周。
他看到大部分人都震撼了,经历之前的年代后,这种好斗引发了作家们本能的担忧。
当然也有不少明显受到鼓动,想要加入进来的年轻作家。
这件事情的恐怖之处在于,这些人一定会写回忆录,然后把他钉死在耻辱柱上。情况比刘芯武还要糟糕得多。
刘芯武最多被人怀疑眼光不好,不识泰山,而他是在余切成名后发起挑战的,会被人怀疑智力。
他感到五脏肺腑都疼痛了起来,冷汗直冒,旁边的小编辑周长义却眼冒星星,说了一句:「如果路垚当时没那么忍气吞声,像你这样,我肯定折返回去,绝不敢退他的稿。」
这是什么鬼话?
我正欲死战,你却五体投地的跪拜了!
朱生昌气得干呕,一把踢开了周长义。其他人也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来拉架0
作家研讨会狼狈结束。
茅盾文学奖之前的作家研讨会,以及《风声》的创作,暂时安抚了文坛对于余切隐退的担忧。
如果一个人要隐退,他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攻击性的。
那些一边宣称自己要退役,一边又对待遇斤斤计较,随时大谈特谈特权的人,一定不是真的要退役。
王蒙希望余切不要太出格,他现在觉得余切攻击性太强。朱生昌本来是没有被余切计较的,他之所以被转岗,完全是《当代》杂志社内部的决定。
但他在大会上批评余切,把这个事情上升到了新高度,这给他带来了灭顶之灾。
余切要求《当代》杂志道歉。
否则在1月的颁奖礼上,余切的告别辞不会谈到文学,而是谈谈《当代那些事儿》
这像是一种索命幡,像因果律武器一样,凡是到这个程度的人,查良镛、聂华令—一最后都加倍偿还了。
《当代》杂志社忧心忡忡,总编号召大家来投票,以决定是否在89年的新年刊中,就编辑朱生昌的失言道歉。
以上是文坛内部的事情,在外部《风声》广播剧收听率越来越高。剧情进入到高潮,李宁玉、顾晓梦等人纷纷被抓去审讯,白小年,金生火几人死亡。
这几集广播剧效果是爆炸性的,因为尺度太大了。
收音机里面能听到铁铐在墙面摩挲的声音,人倒在地上哀嚎,王钢的声音特别适合配惊悚片,他那种不紧不慢,理性客观的播音风格,恰好对上了小说的冷峻,成了许多听众的噩梦。
于是,一批观众打电话来,希望这一广播剧的惊悚程度能稍微降低一些。余切当然不答应。
叶永梅和王钢来拜访余切,简明扼要的说明原因。
「我国电视机的普及率很低,广大农村地区使用的还是收音机,而且一个收音机一家人来听,其中不免有儿童。孩子听了做噩梦。」
余切思来想去,还是不答应。
这种争论像是影版《风声》上映之初受到的争论一样一尺度太大,显得猎奇。
然而在更长的时间后,《风声》逐渐因写实而备受推崇,直到有了「《风声》之后,再无谍战片」的神话。
王钢配过余切的好几部剧,但现实中是第一次见余切。他还提到一个问题:「我们央台一些人认为,这一广播剧过度披露敌人的可怕程度,而将革命者的乐观性表现得太少,似乎总是在被动的挨打——」
这当然也是门外汉的胡扯了,其实《风声》对于酷刑的描述甚至是含蓄的。
余切参观过渣滓洞,知道果党酷刑手段颇多,远胜于影版!在渣滓洞内,光是江姐一人,就遭受过老虎凳、吊索、带刺的钢鞭、撬杠、电刑等酷刑,一个渣滓洞总计有四十八种酷刑。
只是音效的进步,导致渲染力超过了过去的广播剧,观众被吓到了。
但这不正是余切想要的效果吗?
余切送了《长篇连读》广播台一本《在地下》,这是马识途写的「地下党手册」,其中详细描述了地下党被捕后如何应对的方案。
两人仔细阅读后大喜过望,发觉这简直是《风声》配套的历史资料。马识途当时是川、鄂地区的负责人,经手大量地下党被捕案例,甚至弟子罗广斌都被捕了。
因此在他的书中,地下党「死命硬扛」才是法宝和真经。果党搞反动是专业的,拿硬汉巾帼没办法,但要是遇到意志薄弱的人,几乎不会失手。
王钢回到播音台,台里问他和「余老师」交涉的怎么样?
王钢指著《在地下》这本书,激动道:「小说家马识途说的很明白了!余老师在《风声》中,写的都是真事儿。」
他的手指在书上挪动,指向一处,上面写著:
受刑是不可避免的,但并不可怕。只要不怕死,下定决心,咬牙挺住酷刑,昏死过去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敌人也就无法了。」
「这种关头最怕动摇,一念之差,稍露难色,敌人就会抓住空子,拼命的酷刑进攻,企图打垮你——最终沦落到自首变节的可耻道路上去。」
「只要一开始表现得非常英勇坚决,敌人硬攻不破,反倒会把你放松一些了。敌人没有弄出个下落之前,是不会立马处死的,反而留有斗争的余地。」
这都是马识途当年做地下党的经验,也是余切参观后的感悟。
「同志们!」王钢感慨道,「节目只剩下最后几期,我们不应当再做什么调整;非要调整,那就向读者再介绍这一本书。」
「《风声》背后的故事,还要远远比小说更为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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