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 寇来不惊，淝水之战（2 / 2）

八公山上并无兵马，不过草木蕃衍，经冬未衰，只是苻坚由惊生疑，还道是草木皆兵呢。有幸心者，易生惧心。

苻坚既而疑惧交并，累得寝食不安，但是骑虎难下，只好督同苻融等人，再与晋军一决雌雄。当下驱动各军，出寿阳城，径至淝水沿岸列阵。

谢玄看见对岸尽是秦军，苦不得渡，于是遣使者转语苻融，说道：“君悬军深入，志在求战，乃逼水为阵，使我军不得急渡，究竟是欲速战呢，还欲久持呢？若移阵稍退，使我军得济，与决胜负，也省得彼此久劳了。”

苻融即转告苻坚，苻坚欲依晋议，诸将皆谏阻道：“我众彼寡，不如遏住岸上，使不得渡，才保万全。”

前秦第三位君王苻坚驳说道：“我军远来，利在速战，若夹岸相持，何时可决？今但麾兵小却，乘他半渡，我即用铁骑围蹙，可使他片甲不回，岂不是良策么？”

计非不是，乃天人不肯相从奈何？苻融也以为然，遂指挥士兵撤退。

前秦军队正如墙排列着，一听闻退军的命令，便即掉头驰去，不可复止。

那晋朝军队已经控骑飞渡，齐集岸上，一面用着强弓硬箭，争向秦兵射来。秦兵越觉着忙，竞思奔避，忽然又有一人大呼叫道：“秦兵败了。”

于是秦兵益发骇然，顿时大溃。苻融拍马略阵，还想禁遏部军，偏部众不肯回头，晋军却已杀到，急得苻融无法可施，拟加鞭西奔，哪知马足才展，忽然倒地，苻融自己不知不觉，随马坠下。

说时迟，那时快，晋军并力杀上，刀枪并举，乱砍乱戳，将苻融砍成了肉泥。

苻坚看见苻融落马，惊惶的了不得，便即返奔，连云母辇都弃去了。

晋军乘胜追击，直达青冈，秦兵大败，自相践踏，死亡不可胜计。或侥幸逃脱性命，听得道旁风声鹤唳，都疑是晋军将至，昼夜不敢息足，草行露宿，冻饿交并，可怜百万大兵，十死七八，仿佛是当初的曹操面对赤壁之战，王寻昆阳。

当时秦兵仓皇四散，究竟不知由何人呼败，惊动全军，后来朱序与徐元喜乘势奔晋，始由朱序自述前因，佯呼兵败，吓退秦兵。

照此看来，朱序实是破秦的第一功臣。还有前凉主张天锡，也随朱序归从晋朝廷。谢石和谢玄等人，统上表欢迎。复引兵夺还寿阳，拘拿住秦淮南太守郭褒。唯苻坚宠妃张夫人，得由亲兵保护，从寿阳城出走，奔依苻坚。

苻坚身上亦中流矢，单骑狂奔。到了淮北，闻皇后身后已经无有声响，料知距离敌军位置已经遥远，方才敢下马稍做休憩，可奈何饥肠乱鸣，辘轳不息，一时无食可觅，只得旁徨四顾，做了一个墦间乞食的齐人。

百姓前来问讯，方才认识是秦王苻坚。于是进壶飱，奉豚髀，苻坚方得一饱。正虑无物可酬，凑巧张夫人驰至，带有绵帛等物，苻坚且悲且喜，即命人取下绵帛若干，分赏百姓。

百姓辞谢道：“陛下厌苦安乐，自取危困，臣民为陛下子，陛下为臣民父，怎有子奉父食，乃思求报么？”遂不顾而去。

苻坚深为叹息，旁顾张夫人，见她花容憔悴，云鬓蓬松，不由的怜悯起来。转念自己狼狈至此，灭尽前日飱威风，便且泣且语道：“我今还有何面目再治天下？”何不当时依张妃言？

张夫人不便咎怪苻坚，也惟有相对下泪。

未几，有散骑陆续趋集，报称冠军将军慕容垂，独得全师，部众三万人，不折一名。苻坚于是率领骑兵前往依附，慕容垂迎接苻坚入营，谨执臣礼。

慕容垂之子慕容宝秘密对慕容垂说道：“祖国倾覆，天命人心，皆归至尊，不过因时运未至，晦迹埋名。今秦王兵败，委身属我，是天意亡秦，使我兴燕，此时不图，尚待何时？幸勿徒顾微恩，自忘社稷！”

慕容垂徐徐道：“汝言也自有理，但彼既诚心投我，如何加害？天若弃秦，何患不亡？不如暂为保护，聊报旧德！待至有衅可乘，然后举事，方不致有负宿心，且可仗义执言，取服天下。”

慕容宝于是无言可回。奋威将军慕容德入白道：“秦强时并吞我燕，今秦已弱，正可报仇雪耻，并非有负宿心，兄奈何得而不取，坐失机会呢？”

慕容垂说道：“我前为太傅所不容，置身无地，乃逃死关中，秦王以国士待我，恩礼备至，嗣复为王猛所卖，不能自明，赖秦王明我心迹，毫不加谴，此恩此德，何可遽忘？若氐运必穷，我当怀集关东，规复旧业，关西却非我所愿有了。”

冠军行参军赵秋道：“明公当绍复燕祚，图谶甚明，今天时已至，尚复何待？若杀秦王，据邺都，鼓行西进，三秦可唾手而定，何必迟疑？”

慕容垂终不肯从，因而举兵授苻坚。苻坚收集离散，携垂同归。行至洛阳，溃兵次第趋还，尚不下十余万。

百官仪物，才得少备。慕容垂之子慕容农复启慕容垂说道：“尊不迫人于险，义声足感动天地，但尝闻秘记云：燕若复兴，当在河阳，譬如取果，或在未熟，或待自落，先后相去，原不过旬日间，但难易美恶，未免悬殊，还请尊见裁择！”

慕容垂点首道：“我自有区处。”心已动了。

嗣又自洛阳抵渑池，将入潼关，慕容垂向苻坚面请道：“北鄙人民，闻王师不利，互相煽动，臣愿得一诏书，驰往抚慰，且乘便过谒陵庙，请陛下准议！”想出法子来了。苻坚即而许诺，慕容垂欣然告退。

左仆射权翼亟进谏道：“国家新败，四方皆有贰心，应即召集名将，置诸京师，自固根本。慕容垂勇略过人，世长东夏，前次西来，不过为避祸起见，岂得一冠军职衔，便已足望？陛下独不见养鹰么？饥乃附人，一遇风起，便思凌霄，只可谨备绦笼，系住不放，若一经宽纵，任彼所欲，难道还重来不成？”

苻坚爽然道：“卿言亦是，但朕已许他前去，匹夫尚不食言，况为万乘主呢？天命果有废兴，亦非智力所能挽回，只好听诸天命罢了！”此语近乎迂腐。

权翼又说道：“陛下重小信，轻社稷，终嫌失算，臣料垂一去不返，关东祸乱，从此开始了！”

苻坚不肯听从，即遣将军李蛮、闵亮、尹固等，率众士兵三千人送慕容垂，又令骁骑将军石越，率精卒三千戍邺，骠骑将军张蚝，率羽林五千戍并州，镇军将军毛当，率部曲四千人戍守洛阳，俟各军分头出发，乃西入关中。

权翼密遣壮士百人，潜伏河桥，谋划刺杀慕容垂。

慕容垂预防不测，使典军程同，扮作自己模样，衣冠马匹，悉数给同，自己却微服轻装，从凉马台编结草筏，悄悄渡河。

那程同却挈着僮仆，夜逾河桥，黄昏遇伏，同急驰获免。权翼闻慕容垂得于逃脱出去，自恨计策不成，垂头丧气，随苻坚入关。

苻坚抵达长安，在郊外辟坛祭拜苻融，大哭一场，追谥曰哀。方才入城，下令大赦，抚恤阵亡家属，这且不必细表。

且说谢石、谢玄，既而得攻破秦朝军队，便驰书向晋朝廷告捷，司徒谢安，方对客围棋，接到捷书，草草一阅，便搁置案上，弈棋如故。客人于是问他为何事？

谢安徐然答道：“小儿辈已经破贼了！”

客人起身道贺，谢安仍然听后无喜色，邀客终局。及弈棋毕，客去，返入内室，急跨门限，屐齿为折。

应知谢安是未曾经忘情，不过对客之时，故示镇定，好似忧怒不形，具有绝大度量。至客人已经辞去，遂不觉趾高气扬，流露喜色了！有诗咏道：

一生忧乐本常情，露布传来喜气生；

怪底当年谢太傅，欺人只是一棋枰。

既而谢石班师，奏凯还朝，晋廷当有一番封赏，且至下回说明。

淝水之战是苻坚在统一北方八年之后进行的。当时，前秦内部统治不稳，更没有较雄厚的物质基础，加之苻坚连年征战，致使人民厌战，军队的士气不高，缺乏群众基础。

正如恩格斯所说，“连年的战争会使甚至是最强大的国家精疲力竭”。

南征前，太子苻宏曾对苻坚说，东晋是应该伐的，但是，当前的主要任务是“厉兵积栗，以待暴主”。苻坚本应接受这一意见，继续恢复、发展北方经济，以便使本不稳固的军事行政联合的统一政权建立在较深厚的基础上，然后统一全国才有希望。

然而，由于骤胜而日益骄傲的苻坚却不顾主客观条件，匆匆忙忙地发动攻晋战争，征兵百万，民兵未经训练，战斗力低，以致于与东晋军队局部接触便使前秦数十万军队全线溃败。

苻坚用人不择贤愚，赏罚失明，又是其在淝水之战中遭到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苻坚宠信投降前秦的少数民族上层分子，忠奸并蓄。在伐晋问题上，他拒绝听取臣下的一切有益的劝阻，反而听信怀有野心的慕容垂等人的谗言，一意孤行，“愎谏违谋”，“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这样就没能组成一个坚强的团结的领导集团，其兵败淝水是可以预见的。

淝水之战，前秦军被歼和逃散的共有70多万。唯有鲜卑慕容垂部的3万人马尚完整无损。苻坚统一南北的希望彻底破灭，不仅如此，北方暂时统一的局面也随之解体，再次分裂成更多的地方民族政权。

此战的胜利者东晋王朝虽然无力恢复全中国的统治权，但却有效地遏制了北方少数民族的南下侵扰，为江南地区社会经济的恢复和发展创造了条件。淝水之战也成为以少胜多的着名战例，载入军事史，对后世兵家的战争观念和决战思想产生着久远影响。

淝水之战的结果使东晋王朝的统治得到了稳定，有效地遏制了北方少数民族南下侵扰，为江南地区社会经济的恢复和发展提供了必要的契机。从长期看，淝水之战最重要的作用是使得流落到南方的汉族中原文化得以延续和发展，并且直接影响到了此后隋唐等统一王朝的精神实质，可以说淝水之战保住了中华文化的核心部分并使之从“五胡乱华”后得到喘息和重新崛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