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 批贺琛梁廷草敕,防侯景高氏留言(2 / 2)
娄妃慌忙答礼,且笑且语道:“男儿膝下有千金,奈何向妾下跪!况番国公主,有所察觉,反觉不美,王尽管自去,与新人作交颈欢,不必多来顾妾了!”
高欢于是起身去讫。是夕老夫少妻,共效于飞,不必絮述,惟大尔朱氏器量褊窄,未及娄妃的大度,她情愿出家为尼。高欢特为建筑佛寺,俾她静修。
秃突佳传述父命,谓待要见自己外孙生出来,然后返国,因此留居在晋阳。
试想这高欢年经半百,精力渐衰,况他是好酒渔色,宠妾盈庭,平时已经耗尽脂膏,怎能枯杨生稊,一索得男?柔然公主望儿心急,每夕嬲高欢不休,累得高欢形容憔悴,疾病缠身。
高欢有时入宿射堂,暂期休养,偏秃突佳硬来逼迫,定要高欢去陪伴乃姊,高欢稍稍推诿,秃突佳即发恶言。
可怜高欢无从摆脱,没奈何往就公主,力疾从事,峨眉伐性,实觉难支。高欢于是想出一法,只说要出军攻打西魏,督军经行。肉战不如兵战。
西魏大统十二年(546年)十月,东魏丞相高欢倾山东之兵自邺城(今河北临漳西南)出发,向西魏大举进攻。
先是西魏并州刺史王思政居守恒农,兼镇守玉璧,嗣受调为荆州刺史,举韦孝宽为代。
玉壁在今山西稷山县西南,处于汾水的下游。西魏设在这里的要塞对东魏的晋州威胁很大,所以高欢决定先攻玉壁。
九月,东魏军连营数十里,包围玉壁,以引诱西魏军出战,韦孝宽据城固守。
高欢至玉璧城下,昼夜围攻,韦孝宽随机抵御,无懈可乘。
城中无水,仰给汾河,高欢堵住水道,并就城南筑起土山,拟乘高扒城。
城上先有二楼,韦孝宽缚木加高城楼,令始终其高于土山,并多备战具以御之,使东魏军不能得逞。
高欢愤而派人对守兵说道:“虽尔缚楼至天,我自有法取尔。”
东魏军于是改变战术,在城南挖掘十条地道,又用“孤虚法”,集中兵力攻击北城,昼夜不息。北城向来是天险,韦孝宽挖掘长沟,切断东魏军的地道,并派兵驻守,待东魏军挖至深沟时,即将其擒杀。
韦孝宽又在沟外堆积木柴,备好火种,发现东魏军在地道中潜伏,便将木柴塞进地道,投火燃烧,还借助牛皮囊鼓风,烈火浓烟,吹入地道,地道中的东魏士卒被烧得焦头烂额。
东魏军又造“攻车”撞击城墙,所到之处,莫不摧毁。虽有排楯,也无法抵挡。
韦孝宽便用布匹做成帐幔,随其所向张开,攻车撞之,布受冲击立即悬空,城墙未受损坏。
东魏军又把干燥的松枝、麻秆绑到长杆上,灌以膏油燃火,去焚烧帐幔,企图连玉壁城楼一起焚毁。
韦孝宽则把锐利的钩刀也绑到长杆上,等火杆攻击时,即举起钩刀割之,把正点燃的松枝、麻秆全部割掉。
东魏军队这边又转用地道,在城四周挖掘地道二十条,用木柱支撑,然后以油灌柱,放火烧断木柱,使城墙崩塌。韦孝宽在城墙崩塌处用栅栏堵住,使东魏军无法攻入城内。
高欢知不能攻拔,于是使参军祖珽,呼韦孝宽道:“君独守孤城,终难瓦全,不如早降为是!”
韦孝宽厉声答道:“我城池严固,兵多粮足,足支数年,且孝宽是关西男子,怎肯自作降将军!”
祖珽复语守卒道:“韦城主受彼荣禄,或当与城存亡,汝等军民,何苦随死?”守卒俱摇首不答。
祖珽复射入赏格,谓能斩城主出降,拜太尉,封郡公,赏帛万匹。
韦孝宽手题书背,返射城外,谓能斩高欢,准此赏格。
高欢苦攻至五十日,始终不能得手,士卒战死病死,约计七万人,共为一冢。
东魏军士大众多垂头丧气,高欢亦旧病复作,入夜有大星坠高欢军营中,营兵大哗,于是解围引还。
高欢悉众攻一孤城,终不能下,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当时远近讹传,谓高欢已经被韦孝宽射死。
西魏朝廷又申行敕令道:“劲弩一发,凶身自殒。”
高欢也有所闻,勉坐厅上,引见诸位权贵。
大司马斛律金为敕勒部人,高欢使作敕勒歌,歌云:“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罩四野。天苍苍,夜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斛律金为首唱,高欢依声作和,语带呜咽,甚至泪下。死机已兆。自此病益沉重,好容易延过残冬,次年为武定五年,元旦日蚀,高欢已经不能起床,慨然叹道:“日蚀恐应在我身,我死亦无恨了!”日蚀乃天道之常,干卿甚事?高欢遂命次子高洋,前往镇守邺郡,召世子高澄返回晋阳。
高澄入问父疾,高欢嘱他后事,高澄独以河南为忧。
高欢说道:“汝非忧侯景叛乱么?”
高澄应声称是。高欢又道:“我已早为汝算定了,侯景在河南十四年,飞扬跋扈,只我尚能驾驭,汝等原不能制景,我死后,且秘不发丧,库狄干、斛律金,性皆道直,终不负汝。可朱浑元、刘丰生,远来投我,当无异心。韩轨少戆,不宜苛求。彭乐轻躁,应加防护。将来能敌侯景,只有慕容绍宗一人,我未尝授彼大官,特留以待汝,汝宜厚加殊礼,委彼经略,侯景虽狡,想亦无能为了。”
说至此,喉中有痰壅起,喘不成声,好一歇始觉稍平,于是复嘱咐儿子高澄道:“段孝先忠亮仁厚,智勇兼全,如有军旅大事,尽可与他商议,当不致误。”
段孝先即段韶字。是夕,高欢遂殁,年五十二岁。
高澄遵遗命,不发丧讣,但伪造为高欢书信,召侯景到晋阳。
侯景右足偏短,不擅长骑射,但很有智谋,诸将如高敖曹、彭乐等,皆为侯景所轻视。曾经向高欢陈请,愿得兵三万,横行天下,要须济江缚取萧衍老公,令作太平寺主,高欢因使景统兵十万,专制河南。
(老公”一词由“老”与“公”组合而成,“公”本义为成年男子,故其最初可泛指年长的男性,有时含尊敬之意。所以这里侯景对高欢说的话的意思是过江把萧衍这个老头子绑了,让他当和尚去。)
侯景又曾藐视高澄,私语司马子如道:“高王尚在,我未敢有异心,若高王已没,却不愿与鲜卑小儿共事。”
司马子如忙用手掩住侯景之口,令勿多言。
侯景复与高欢约定,谓自己握兵在外,须防诈谋,此后赐书,请加微点,高欢从侯景言,自此二人来往书信中必定加点以作暗号。
高澄却未知此约,作书召侯景,并不加点,侯景看得出来此书信乃是伪造,遂推辞不就征。且秘密遣人来到晋阳,侦查高欢病状。
旋接密报,晋阳事尽归高澄主持,料知高欢必定病死不起,于是决意叛去,通书给西魏朝廷,谓愿举河南降附。
西魏朝廷授侯景为太傅,领河南大行台,封上谷公。
侯景遂诱执豫州刺史高元成,襄州刺史李密,广州刺史暴显等,暗中派遣兵士二百人,夜袭西兖州,被刺史邢子才探悉,一律掩获,因移檄东方诸州,各令严防。高澄即派司空韩轨,督兵讨伐侯景。
侯景恐关、陕一路,为韩轨所断,不如南向投靠梁朝,较无阻碍,于是遣郎中丁和,奉表文到梁朝廷。内言臣侯景与高澄有隙,愿举函谷以东,瑕邱以西,如豫、广、颍、荆、襄、兖、南兖、济、东豫、洛阳、北荆、北扬等十三州内附,所有青、徐数州,但须折简,即可使服。齐、宋一平,徐事燕、赵,混一天下,便在此举云云。
忽然投降西魏,忽而又附南朝,侯景之狡猾已可想见。
梁武帝萧衍接阅侯景降表,因召群臣廷议,尚书仆射谢举进谏道:“近来与东魏通和,边境无事,若纳彼叛臣,臣窃以为未可!”
梁武帝怫然道:“机会难得,怎得胶柱鼓瑟?”群臣多赞成举议,请勿接纳侯景。
独有一人鼓掌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况陛下吉梦征祥,臣曾料是混一的预兆,今言果验,奈何勿纳!”
梁武帝闻言,亦欣然道:“诚如卿言,朕所以拟纳侯景呢。”有诗叹道:
竖牛入梦叔孙亡,故事曾从经传详;
尽说春秋成答问,如何迷幻自招殃!
梁武曾作春秋答问,见《梁书本纪》。
究竟梁武帝曾梦何事,与梁武帝详梦,及劝纳侯景,又为何人?俟下回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