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轻生辞凤阙 挥袂上祁连(2 / 2)
“愣着干什么,难道还要我请你?”风铃儿的话音从紧咬的牙关里迸出来,每个字都像石子砸在铁板上。她脖颈硬生生向左拧去,视线却刻意避开天竞的方向,只死死盯着地面某片碎瓷的反光。
她左肩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原本紧绷如弓弦的脊背忽然松了半分,这个细微的破绽只持续了瞬息,又被她用更凶狠的挺直姿态掩盖过去。
“哦。”天竞鼻腔里轻轻嗯出一个短促的气音。她翘着的右腿缓缓放下,草鞋底擦过青砖,发出类似秋叶落地的窸窣声。身子离开椅背时,粗布衣裳在靛蓝棉垫上磨出“沙”的长响。
“哼,跟我来。”风铃儿从鼻息里重重嗤出一声。三个字砸得又短又硬,她头也不回地朝西侧偏门走去,单马尾在脑后甩出个凌厉的弧,像某种不耐烦的催促。
“呼。”天竞唇间逸出的那缕气息又轻又长,在昏光里凝成淡淡的白雾。她吐气时肩胛骨微微下沉,仿佛卸下了什么看不见的担子。
“笑死我了,你怎么把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风铃儿话音未落,左手已掩在嘴边,那双杏眼此刻弯成了月牙儿,眼角甚至渗出些许泪光,可目光却像钩子般钉在天竞身上,从头到脚细细刮过。
“这就叫易容啊~”天竞闻言非但不恼,反将脖颈微微一歪,让那几缕碎发垂得更肆意些。她食指勾住自己粗布衣领的边缘,故意向外扯了扯,露出里头同样粗糙的中衣领口。
她的话音像扯不断的麦芽糖丝,右脚尖轻轻点地,整个人顺势转了半个圈,那补丁累累的衣摆便旋开朵灰扑扑的花。
风铃儿环抱的双臂忽然松垮下来。她右手食指随意地往自己左腕护甲上一敲,“铛”地轻响里,紧绷的肩线肉眼可见地软了三分。
“可算演完了。”这话说得又轻又快,字音在舌尖打了个转就没了踪影。她左手顺势扯了扯束发的红绸带,将原本紧绷的马尾扯松了些,几缕碎发立刻垂到额前。
天竞那身粗布衣裳还松垮垮挂着,人却已站直了。她右手食指与拇指捏住左边袖口一块补丁的线头,轻轻一扯,那线头原来本就虚连着,此刻无声脱落。她用指尖捻着那截灰线,对着风铃儿晃了晃:“铃儿姐姐憋笑的功夫见长。”
说这话时她眼皮半垂,目光却从睫毛底下斜斜递过去,眸子里那点促狭亮得藏不住,“刚才武大那会儿,我瞧你肩膀抖得跟抽风似的。”
风铃儿“嗤”地笑出声,这次没掩嘴。她右腿忽然向前一勾,靴尖正踢在天竞草鞋的破口处,力道轻得只够拂开鞋面上一点浮尘:“少来。你解开那人裤带的时候,我差点把腮帮子咬出血。”
她说着当真用舌尖顶了顶右腮内侧,做出个吃痛的表情,可眼角弯起的弧度却越来越深,“还‘武当派道教研究学会’,那破册子你还留着?”
天竞把蓝皮册子从怀里抽出来,指尖在封皮上一抹,果然沾了点未干的浆糊。她浑不在意地在衣摆上蹭了蹭手指:“当然是现糊上去的,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反正真武大帝他老人家又不会怪我,印章也都是真的。”
风铃儿右手按回刀柄,这次只松松搭着:“他信不信不重要,东方曜信了就行。”她说着忽然侧耳听了听远处的动静,“不过那老狐狸……季老倒像是瞧出些什么了。”
两人目光在空中轻轻一碰。天竞慢慢将册子塞回包袱,打结的动作又恢复了先前的笨拙模样;风铃儿则重新将马尾束紧,披风一振,铁靴踏地的声响立刻恢复了先前的冷硬。
只是转身往练武场走时,她的右手背到身后,食指与中指并拢,极快地画了个圈,那信息正是:“假打,但要打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