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1章 第九〇九章 铁道总章(2 / 2)
但对此,方梦华只是淡淡一句:「国有远谋,不以一朝之势让步。」
她回到办公室,望向窗外春光正好。
金陵铁道初成,接下来,就是淮南破浪,岭南潜行。
淮南铁路总图终于摊上了国会议政厅长桌,一如往常,一开场就声浪鼎沸。
「金陵至寿州,必经淮南腹地,最便捷之路莫过自金陵经扬州、承州、楚州、宿迁,再折北通徐州前线!」章致远的手指沿运河北岸一路划下,语气斩钉截铁。
这条线,沿京杭大运河而行,道路平坦、人口稠密、水陆并行,看似天成共识,应无异议。然现实,从来不这么简单。
首先开口反对的是扬州代表刘如声,眉头深锁:「此路之通,势必压过我州河港漕运主线。开国之际扬州军民死难过半,铁车轰鸣压土,英灵如何安息?扬州本以转运为命,倘货船改走铁道,我家乡十万民生何以为继?」
楚州代表祝杰亮也拍案附和:「我地商号船行林立,若因铁道而起货税改制,不但会冲击行业,更恐引起城中漕运帮派反弹。我若投赞成,明年选民定群起而攻之!」
本还抱有希望的承州代表却意想不到地也投了反对票,语气带着几分虔敬与无奈:「承州一带自古多陵寝祖坟,铁龙如蛇过境,恐惊祖魂,动地脉。百姓传言若挖地三尺便是不敬,我若赞成,此后族中恐也容我不得。」
此言一出,议场陷入短暂沉默。连章致远也皱眉,低声对方梦华道:「三处皆反,这条线恐是走不成了。」
方梦华未语,只低头凝望地图。她心知,这已不仅是地利或工程问题,而是民意与旧习的对撞,是利益格局的斗争。
她轻轻将手指移向一旁:「那么,改道。」
她看向地图上那条新线,「这便是新策:金陵—六合—广陵郊区—滁州—濠州—蚌埠—宿州。」
「此路避开反对最烈者,又便于我军北上、漕运西移,更不需为传统势力让步。」
章致远一惊:「此路从未经官道,乡野稀疏,货客流量不稳……」
方梦华摇头:「一开始没有货与人,是因为没有通路。铁路若通,便是造城之机。十年之后,蚌埠或胜今楚州。」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铁道,不是讨好百姓的玩物,是牵动国运的经脉。」
数轮磋商后,旧案作废,新线尘埃落定——自真州(今六合)浦口码头起经滁州、濠州、蚌埠,至宿州边境军前指挥部,为目前北伐战略主线;其中蚌埠段预留转轨接通徐州与黄泛地区的可能,成为前线与腹地之间的动脉。
铁道规划图铺开于元老院厅堂,方梦华以青墨标示要点:「自真州渡江后直奔滁州,此段地势平坦、江北屯田众多,可为沿线供应粮草之所。再进濠州,该地原为宋金交界多事之地,如今我军据守可为节点。」
她的笔落至蚌埠:「蚌埠是此次规划最大争点,乃淮河与铁道交会之处,也是预备向徐州延伸之关键,但这里……仍有大隐患。」
李纲翻阅资料,提出数据支持:「蚌埠段若建桥跨淮,需考虑河道不稳——自杜充决堤,黄河夺淮后,淮河原下游每逢汛期皆变水漫荒野。枯水时桥墩施工虽可行,但根基不稳,两岸沙地易崩。」
濠州军代表陈直言:「若强行建桥,可能来年春汛即遭摧毁,反致南北断运,恐为不智。」
方梦华沉思片刻,提出两案并行:「其一,蚌埠段目前不渡河、采东岸终点站制,将军用货转至平桥转运站,再由舟车入宿州、徐州。」
「其二,勘定枯水期可施工之桥位,设临时轻型铁桥,主限人车与轻货,战时可迅速拆迁;待日后黄河彻底治理,河道重归稳定,再建正式重载桥梁。」
此策一出,虽非完美,却被多方接受。
同时,她指向图中另一段:「自宿州前线预留一支线,北接徐州、西望洛阳、再通河东,以图日后兵锋北进,与盟军东线接轨之用。」
章致远颔首:「若我军得成,则东线可由金陵直通华北,南北一线千里不绝,此非仅铁道,而为国脉。」
当晚,《淮南线改线备忘录》送交国会审议,虽仍有异议,但大势已定。
最后,国会以过半票数通过,方梦华旋即发出调令,令马鞍山钢厂加紧车轨制造,命江北铁工学堂分校进驻滁州、蚌埠,预备设计沿线站点与转运设施。
在滁州城郊,一座未曾规划过的乡村驿站,正在悄悄测量标高,打桩定点。没有人知道,十年后,这里会成为江北铁道的交通枢纽。
而在蚌埠滨河之上,测量队的竹竿已扎入淤沙之间,百余人正在勘查可能桥位。未来铁龙能否渡过这条命运多舛的淮河,暂仍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