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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3章 一二〇一章 博物馆瑰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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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十四年十月三十,国家历史博物馆开馆前日。

深秋的金陵,空气中已带着凛冽的寒意。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落下冬日的初雪。赵佶,或者说,新受命的「昏德公」、国家历史博物馆首任馆长,在一名沉默寡言的年轻吏员引导下,踏入了位于城东、紧邻玄武湖畔的这座崭新建筑。

博物馆建筑本身便是一种宣言,融合了中式的大屋顶与西式的石质立面,高大、肃穆,门前台阶宽阔,预示着其承载的分量。内部尚未对公众开放,空旷的大厅里回响着他们孤寂的脚步声,新刷的石灰墙面散发着清冷的气息,混合着木材和油漆的味道。

「馆长,此处是主展厅,明日开幕仪式将在此举行。藏品大多已入库,部分重要器物正在布展。」吏员的声音在空旷中显得格外清晰,语气公事公办,不带丝毫情感。

赵佶微微颔首,心中一片茫然。馆长?一日之前,他还是国会大厦里那个面如死灰的「被告」,今日却要掌管这所谓的「国家历史博物馆」。方梦华给他指的这条「荆棘小径」,第一步便是要他直面这些冰冷的「历史」。

「带我去库房看看。」他低声说道,声音沙哑。

吏员依言引路,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一扇厚重的包铁木门前。钥匙转动,门轴发出沉闷的声响,缓缓开启。

库房内光线幽暗,只有几扇高窗透进天光,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糜。一股混合着樟木、旧纸、墨香和一丝若有若无金属锈蚀的气味扑面而来。然而,当赵佶的目光适应了昏暗,逐渐看清库房内景象时,他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他僵立在门口,瞳孔急剧收缩,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

眼前,不是陌生的奇珍异宝,而是他曾经无比熟悉、甚至每一道纹路都曾亲手摩挲过的……旧梦!

靠墙排列的一排排特制木架上,静静地安放着那套他曾耗费无数心血、用以彰显盛世礼乐、追慕三代的大晟编钟!那锃亮的铜色,那繁复的纹饰,那大小依次的序列,甚至木质钟架上依稀可辨的皇家徽记……无一不在灼烧他的眼睛!

旁边一张铺着软毡的宽大条案上,那张琴身修长、漆色古雅透亮的名琴「春雷」,正静静地躺在那里。琴背上那两个遒劲的「春雷」篆字,如同昨日才刚刚刻上去一般清晰!

这还不是全部!他的目光颤抖着扫过更多打开的箱箧:那卷泛着幽光的绢帛,展开一角,露出流畅飘逸的晋人风骨——是王羲之的《远宦帖》!另一卷稍显厚重的,墨色如新,神采飞扬——是《快雪时晴帖》!他的「三希」之一!画轴上,顾恺之的《女史箴图》中女子衣袂翩然;张萱的《虢国夫人游春图》里盛唐贵妇策马游春的雍容华贵……

还有更多,更多他宣和殿、保和殿中秘藏的书法名画,那些他曾经视若性命、在无数个清晨黄昏独自品鉴、与蔡京、梁师成等人赏玩赞叹的旷世瑰宝!

它们怎么会在这里?!赵佶的大脑一片空白。靖康之变,汴梁城破,这些他视若拱璧的珍藏,连同他自身、他的帝国,一同被金人的铁蹄践踏、掳掠北上。他以为它们早已散佚、毁于战火,或者成为了金国贵族的战利品,永坠蛮荒!

可如今,它们竟完好无损地、静静地躺在这里,躺在这座名为「国家历史博物馆」的、属于推翻他江山的国家的建筑里!

一股巨大的、荒谬绝伦的冲击感,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屈辱、锥心的刺痛和一种近乎晕眩的恍惚,让他踉跄了一步,不得不伸手扶住冰冷的门框才能站稳。

「这些……这些……」他指着眼前的器物,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从何而来?」

年轻的吏员似乎对他的剧烈反应并不意外,语气依旧平淡:「回馆长,据军资司与内府档案记载,这批文物多为永乐初年,舟山军水师在渤海湾榆关(山海关)附近,截击北返金军辎重队时缴获。方首相亲自下令,务必妥善保管,言道此乃华夏文明之精粹,不容遗失蛮族之手。」

榆关……截击……缴获……一个个词语如同重锤,敲打着赵佶的耳膜。他明白了。全都明白了。这些承载着他个人艺术灵魂、也象征着北宋王朝文化巅峰的珍宝,在被金人作为战利品掠往北方的途中,被方梦华的军队半路截胡了!她们不仅救了他这个「昏德公」的性命,连他昔日的「心头肉」,也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她们「抢救」了回来!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在他胸中翻涌。是感激吗?似乎有一点,毕竟这些珍宝避免了流落异域的命运。但更多的是无比的难堪和讽刺!他,赵佶,这些珍宝曾经唯一的主人,如今却要以一个「戴罪之身」、「前朝昏君」的身份,作为「馆长」,来向新朝的臣民展示它们,讲述它们背后的历史——而那历史,恰恰包括他自己的失败和屈辱!

他缓缓走到那套大晟编钟前,伸出颤抖的、布满老年斑的手,想要触摸那冰冷的铜壁,却在即将触及时,如同被烫到一般缩了回来。这编钟曾奏响他理想中的「盛世之音」,而今却成了他昏聩误国的沉默见证。

他的目光又落回「春雷」琴上。当年,他曾在这张琴上弹奏《鹤鸣九皋》,自以为志趣高远,超然物外。如今,琴犹在,而山河已改,故国已成前尘。

「明日……明日如何布展?」他艰难地问道,声音嘶哑。

吏员递过一份卷宗:「布展方案已由礼部文教司初步拟定。主旨为‘靖康之鉴:文明之殇与重生’。这批文物将作为核心展品,辅以文字说明,讲述其如何从宫廷珍玩沦为战利品,又如何被我大明军民奋力夺回的过程,用以警示后人,国弱则文明不保,唯有自强方能守护文化根脉。」

「靖康之鉴……文明之殇……」赵佶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嘴角泛起一丝极度苦涩的笑。他这位曾经的天下之主,他毕生收藏的珍品,如今都成了「鉴」,成了「殇」的注脚!

他环顾这间堆满了他过往辉煌与耻辱的库房,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站在聚光灯下的囚徒。方梦华给他的哪里是什么馆长之职?这分明是一座用他最心爱之物砌成的、最精致也最残酷的囚笼!

他缓缓闭上眼,两行浑浊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顺着深刻皱纹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库房冰冷的地面上,无声无息。

库房内的死寂被一阵轻微的轱辘声与规律的脚步声打破。赵佶茫然抬头,只见门口光影中,一位身着简素深色棉袍、发髻挽得一丝不苟的老妇,正亲手推着一辆载着几个木箱和特殊支架的推车缓缓而入。她身后并未跟随太多随从,只有一名年轻的文吏帮忙扶着车辕。

尽管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痕迹,气质也褪去了往日的婉约,多了几分沉静与干练,但赵佶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易安居士,李清照。

李清照停下推车,目光平静地扫过库房内琳琅满目的珍宝,最后落在形容枯槁、脸上泪痕未干的赵佶身上。她没有行旧日宫廷的跪拜大礼,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感:「昏德公,叨扰了。本官李清照,现任教务大臣,兼管文史编修及博物馆事务。今日送来一批新征集的重要文物,需纳入馆藏,特来与馆长交接。」

「李……李卿家……」赵佶下意识地用上了旧称,声音沙哑,随即意识到不妥,改口道:「李……李教务。」他看着她身上那件代表明国官员身份的制式棉袍,再对比自己这身尴尬的「昏德公」常服,心中五味杂陈。曾几何时,她是名满天下的才女,是自己臣子的妻子,如今却已是新朝的重臣,而自己……

李清照似乎并未在意他的失态,示意文吏将推车停稳。她亲自打开其中一个木箱,里面是层层软布包裹着的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刻着奇异符号的龟甲和兽骨。「此乃先夫明诚,当年在相州乡间,倾尽心力,花费数千两积蓄,从当地农人手中收集而来的商代卜辞甲骨。」她又指向另一个箱子,里面是一叠保存完好的手稿,「这是先夫据此破译、编纂的《金石录》原本,内中共识得一千余古字,堪为研究殷商信史之基石。」

接着,她指向推车上层几个特制的支架,上面安稳地放置着一些粗糙古朴的陶器、骨器和碳化的稻谷标本:「这些,则是近年明州余姚江畔河姆渡遗址出土之物,据考证,距今已有五千年以上,比三代更为久远,可见我华夏文明之源远流长。」

介绍完这些珍贵的文物,李清照才将目光重新聚焦在赵佶脸上,语气依旧平淡,却仿佛不经意间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赵佶心湖的涟漪:「说起这批甲骨,倒是让本官想起一桩旧事。约莫是宣和初年,具体时日已模糊,那时方首相……嗯,当时还是方教主,在北方江湖行踪暴露,被蔡京派出的高手追杀,曾避难于青州我家中一段时日。」

赵佶猛地抬起头,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方梦华……曾躲在李清照家?那时她已是朝廷钦犯!

李清照仿佛在叙述一件寻常往事,继续道:「她曾与我闲谈,偶然提及,言说相州一带(安阳)时有农人耕地,掘得刻有奇异古文字之龟甲兽骨,或为上古遗物,价值非凡。彼时只当是江湖异闻,未曾深信。谁知先夫明诚却上了心,后来竟真的倾尽家财,奔赴相州,孜孜以求,终得此一批瑰宝。」她轻轻抚过那箱甲骨,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追忆,「如今想来,方首相当时或许只是随口一提,却无意间,为今日之史学研究,留下了一线脉络。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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