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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4章 一三〇二章 人口流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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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十五年五月从伪齐七年奴役中解放的蔡州战火与苦难的痕迹仍在,但城中已不见月前那种死寂。一种混杂着希望、疑虑与阵痛的新生气息,在凛冽的空气里流动。陈妙贞率领的安民会前指,连同从亳州、光州乃至金陵紧急调拨、招募的人员,已在此扎根月余。

府衙门口,「大明蔡州临时安民会」与「大明蔡州临时法庭」的木牌并排悬挂,取代了伪齐的匾额。进出的人流明显分为两种:一种是面带菜色、眼神中带着期盼的普通百姓,多是来登记户籍、领取「以工代赈」号牌;另一种则是被捆缚着、面如死灰,由持铳士兵押送前往侧院临时法庭的伪齐旧吏、军痞、恶霸。

城东,原是一片被焚毁的坊市,如今成了最大的工场。巨大的「蔡州重建工程公示图」竖在入口处,上面用简明的图示和文字标注着规划中的学堂、医馆、道路、水渠。

「都听好喽!挖一立方土,三个工分!夯实地基,五个工分!会木匠、石匠手艺的,去那边张工头那儿考试,按手艺定级,工分更高!」一个原亳州安民会的干事冯鸣飞,嗓子沙哑,却中气十足地喊着。他手里拿着厚厚一叠印着表格和简单规则的「工分券发放细则」。

衣衫褴褛但眼神不再麻木的男男女女,排着队领取简陋却坚实的工具。号子声、锹镐撞击冻土的闷响、独轮车吱呀的声音,取代了以往的哀鸿。一个老汉奋力挥着镐头,对身旁的儿子低声道:「使劲干!听说攒够了工分,不光能换粮换布,等那‘希望学堂’盖好了,还能让娃儿去念书,顶学费哩!」

不远处,「蔡州第一希望学堂」的地基已经开挖。来自明国工部的技术吏员,正指导着人们按照图纸放线、挖掘。旁边搭起的草棚里,几个略识字的青年,在一位原亳州扫盲班出身的「小先生」带领下,用炭笔在木板上写着「人」、「口」、「手」,竟是已经开始在工地上见缝插针地办起了扫盲班。

城南,原伪齐一处勋贵的废弃园林,被选定为「蔡州平民医院」院址。回春营的医官们带着本地招募的学徒,正在清理环境,搭建临时病房和药局。一车车从南方运来的石灰、药材堆放在旁。包慧娘甚至亲自协调,从光州调来了两套小型的蒸汽消毒设备,引得本地招募的郎中和学徒们围观,啧啧称奇。

「拾掇干净是头一步!」一位回春营的女医官大声对帮忙的妇人们说,「往后咱这医院,不光看病,还得教大家咋防病!娃娃都得种牛痘!」

与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相比,府衙侧院的临时法庭,气氛则凝重如铁。

公堂之上,没有「明镜高悬」的匾额,只有日月旗和一句方梦华手书的标语:「以事实为依据,以大明宪诰为准绳」。主审官是昔日蕲黄头领在金陵法务司深造过的「八臂哪吒」柏坚,面容肃穆。两侧坐着一名军方代表(殷尚赤麾下的军法官)以及一名由安民会推荐的蔡州本地士绅代表(一位在伪齐时期拒绝出仕、家风尚正的老者)。

堂下,跪着的是原汝阳府绿鍪军户曹参军许伯玘,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人。公诉人丁鸿钧正一条条宣读其罪状:「……阜昌六年春,强征‘防秋捐’,逼死城南王老栓一家三口;同年冬,克扣赈济粮,致西街冻饿死者数十;阜昌七年,为讨好上官,强掠民女三人……」

证据一样样被呈上:幸存者的血泪控诉、找到的残缺账册、一同被羁押的胥吏为求减罪的旁证。

许伯玘浑身筛糠,涕泪横流,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都是……都是上头逼的,小的也没法子啊……」

柏坚面无表情,待丁鸿钧陈述完毕,证据质证清楚,沉声问道:「被告,你可知罪?」

「小的知罪!小的知罪!求上官看在小的家里还有老娘跟娃儿的份上,饶小的一命,小的当牛做马也中啊……」

「根据《大明刑律·战时特别条例》及《反人类罪惩治法》,结合你所犯罪行,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柏坚声音冰冷,如同敲击在每个人心头的寒铁,「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家产抄没,充入重建公帑!」

宣判声落,两名士兵上前,将那瘫软如泥的许伯玘拖了下去。堂外围观的百姓中,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哭泣和叫好声。一位老妪跪倒在地,朝着公堂方向连连叩首:「青天大老爷!给我那苦命的儿报仇了啊!」

这样的审判,每天都在进行。对象从伪齐知府、守将的亲信,到作恶多端的底层胥吏、投靠伪齐残害乡里的地主恶霸。量刑依据罪责轻重,从死刑、苦役营(发往矿山、筑路队),到鞭刑、财产罚没不等。

清算并非一味杀戮。对于罪行较轻、且有悔过表现的底层官吏或被迫从逆者,法庭也会判处其参与重建劳动,以工抵罪。一些被证实确无大恶、甚至暗中帮助过百姓的旧吏,在经过甄别和教育后,竟也被吸收进安民会的文书、统计队伍,以其熟悉本地情况的优势,协助工作。

新旧交替的阵痛,清晰可见。

希望,在学堂的地基里,在医院清理出的空地上,在人们用工分换到第一袋粮食时脸上绽放的光彩里,在恶徒伏法时百姓眼角的泪光里。

而隐忧,也同样存在。清算不可避免地引起了残余势力的恐惧和仇恨,夜间偶尔会有冷箭射向安民会的告示,或有巡逻队遭遇袭击。部分被没收田产的士绅暗中串联,散布「明军要杀光读书人」、「工分券是骗局」的谣言。一些百姓在欢欣之余,也对这迥异于过往的任何朝代的「新规矩」感到无所适从。

陈妙贞站在临时安民会总部的二楼窗口,望着窗外渐次点起的灯火(部分街区在工兵协助下修复了照明),手中是一份刚刚收到的、关于城北某乡发生小规模抗税(以旧银钱抵制工分券)事件的报告。

她揉了揉眉心,对身边的张玘和几位核心干事说道:「清算要坚决,但不能扩大化,要精准,要让人心服。重建要加快,让百姓尽快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宣传工作要跟上,不仅要讲道理,更要用我们做的事,让蔡州人自己看明白,谁才是真正为他们着想。」

她目光坚定:「告诉所有人,蔡州的冬天快要过去了。我们在这里,不仅要清理废墟,更要建立起再也无法被伪齐、被任何欺压百姓之势力复辟的根基。」

窗外,汝水仍在默默流淌,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蔡州,正像一口被架在冷热两极上的大锅,底下是熊熊燃烧的希望之火,里头却翻滚着焦虑、恐惧与决绝的寒冰。新政推行不过数月,城中的人心已然泾渭分明,并因此上演着一幕幕背道而驰的悲喜剧。

对于那些在伪齐治下挣扎求存、几乎被碾入尘土的升斗小民而言,大明带来的,是过去做梦都不敢想的「奔头」。

城东新辟的「公田区」,原是伪齐一勋贵的跑马场,如今被划为方格,分给无地流民垦殖。老农李老栓用那双布满老茧、颤抖的手,从安民会吏员手中接过一张硬挺的桑皮纸——上面用清晰的宋体字印着他的名字、地块编号,最下方盖着鲜红的「大明蔡州民政司」大印。

「这……这地,真归俺了?」李老栓反复摩挲着地契,如同抚摸着婴孩的肌肤,浑浊的老泪滴在纸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只要连着种五年,不撂荒,不转卖,这地就是咱老李家的传家宝了!官家……官家说话可得算数啊!」

旁边的吏员笑着大声道:「老伯,不是官家,是咱们大明国说话算数!律法白纸黑字写着呢!」

不远处,他的儿子李大牛正光着膀子,奋力清理着田里的碎石,浑身汗气蒸腾,脸上却带着憨实的笑。他刚在城西工地上干了半个月,用挣来的工分给家里换了一床新棉絮和几斤猪油。过去给伪齐服劳役,不仅分文没有,动辄还要挨鞭子,如今出力流汗,却能实实在在改善生活,这让他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更让许多家庭心潮澎湃的,是城北那所即将竣工的「蔡州第一希望学堂」。尽管校舍还未完全盖好,但招生简章和「扫盲班」的告示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

「凡我大明子民,不管小子闺女,满了六岁,都能上蒙班,不要钱,还发书!」货郎赵四磕磕巴巴地给围观的邻居念着告示,脸上泛着红光,「听见冇?不要钱!还发书!俺家丫头……俺家丫头也能去认字了!」他身旁的妻子紧紧攥着衣角,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喜悦。让女娃读书,在过去,那是大户人家小姐才敢想的事。

城南的平民医院虽只搭起几排临时板房,但回春营的女医官们已开始接诊。她们耐心、细致,不嫌病人脏臭,用的药也灵验。一个发烧抽搐的孩童被其父连夜抱来,一位姓林的女医官守了半夜,硬是将孩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那汉子跪在地上砰砰磕头,被女医官赶忙扶起,只说了一句:「分内的事,往后娃儿不得劲,早点送来。」此事传开,医院门口排队的人更多了,许多妇人看着那些忙碌的白色身影,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对「女官」、「女医」这种存在的朦胧向往。

然而,这片在新政下焕发生机的土地上,也有一股股暗流在涌动、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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