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蜃楼(2 / 2)
于是,一些更刺激的营生,像雨后春笋一样从阴沟里冒了出来。
“长乐坊”的大招牌,挂在了原本的一家书局门头上。
这是家新开的赌坊。
还没进门,就能听见里面传来的骰子撞击声,那是比银子落地更让人心跳加速的声音。
里面乌烟瘴气,人挤人,人摞人。
庄家是个一脸横肉的光头,手里摇着骰盅,喊得声嘶力竭。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赌桌上,堆着的不是现银。
而是一张张按着手印的欠条,还有……金蟾钱庄的存单凭证。
“押大!老子押大!”
一个输红了眼的商贩,把手里最后一张存单“啪”地拍在桌上。
“这一张是二十两的本金!下个月兑四十两!老子抵给你,算三十两!敢不敢接?!”
“接!”
庄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金牙。
在这全州城,现在的金蟾存单,比朝廷的宝钞还硬,比真金白银还好使。
赢了,那是纸醉金迷,今朝有酒今朝醉。
输了?
那是下个月的事。
反正下个月钱庄还会发钱,输了再存,存了再赌。
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也没人去想,那井下停工的矿坑会不会塌,那关门的粮铺会不会发霉。
整座全州城,就像是一个喝高了的醉汉,踉踉跄跄,狂笑着,在一根细细的钢丝绳上,跳起了舞。
酉时,日影西斜。
一支看着颇有些奇怪的商队,混在进城的人流里,晃晃悠悠地进了瓮城。
十几辆大车,上面盖着厚厚的油布,里面装的却不是粮食布匹,而是黑风寨积攒了十几年的金银细软、珍珠玛瑙。
队伍最前头,黑风寨的“白纸扇”吴师爷,特意换了身暗红色的团花员外袍,头戴方巾,手里捏着两颗用来装样子的核桃。只是那袍子不太合身,袖口有点短,露出一截刺着青龙纹身的手腕。
“啪!”
吴师爷反手就是一折扇,抽在旁边一个汉子的脑门上。
那汉子叫二狗,正缩着脖子,一双贼眼骨碌碌地盯着路边一个妇人腰间的钱袋,手已经下意识地伸出去半截。
“哎哟!师爷,您打我作甚?”
二狗捂着脑袋,一脸委屈。
“打你?”
吴师爷一脚踹在二狗的小腿肚子上,压着嗓子骂道:“把你的爪子给老子收回去!还有那背,给老子挺直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二狗那副半蹲不蹲、随时准备跑路的架势。
“看看你那德行!贼眉鼠眼,缩头缩脑!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山上干没本买卖的?”
吴师爷整了整衣领,挺起胸膛,努力装出一副儒商的派头。
“都给老子记住了!咱们现在不是土匪!是客商!是来金蟾钱庄存钱的大主顾!”
“为了那点针头线脑的碎银子,坏了咱们存钱的大计,老子剥了你的皮!”
二狗吓得一激灵,赶紧挺直了腰杆,两只手规规矩矩地贴在裤缝上,只是那走姿怎么看怎么别扭,像是刚安了两条假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