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2章 阁楼里的“星星炕”(1 / 2)
贞小兕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嘎噔”一下坐起来,跟被炕席里藏的跳蛋弹了似的。她先听见自己“咣咣”的心跳,接着是窗外香樟树上那只夜猫子“嘎哈呢嘎哈呢”地叫,最后才是玻璃穹顶被雨点子砸得“噼里啪啦”——跟东北大铁锅炒瓜子一个声儿。
她光着脚丫子下地,地暖烫得跟生产队刚扒完的灰堆似的,踩一步“滋啦”一声。玻璃房没窗帘,雨云让风撕得稀巴烂,银河“哗啦”一下露出来,白得跟她姥过年蒸的黏豆包切面一样。
沈无咎把天文望远镜支在正南头,赤道仪刻度钉死在北纬25°02′——她生日那天春城的“精确炕头纬度”。镜筒旁摆个牛皮纸信封,封口蜡上摁着朵小玫瑰,蜡油淌得像谁家的猪大油熬糊了。
信封里就一行字,沈无咎那笔跟她家门口“专业通下水”小广告同款工整:
“你小时候说要把星星种花盆里,现在它们自己长出来了,顺便还施了农家肥。”
贞小兕掰开望远镜,雨正好停了。土星“咣当”怼进视野,光环一圈一圈,跟屯子里大婶子摇的爆米花机铁转子似的。她数到第七道卡西尼环缝,突然想起2017年在巴黎天文台,她非说看见土卫六上有个thane湖,沈无咎拿镊子夹她目镜上的灰,顺嘴损她:
“你总想看得老远,近的东西倒腾不开——就跟上顿剩菜似的,热三回都记不住。”
此刻那些“近的东西”开始往眼前蹦:玻璃房犄角那台留声机,唱头是她某次在圣旺跳蚤市场淘的,沈无咎用西装外套包它,一路顶雨跑,西装后襟撕得跟狗啃的似的;矮几上那摞《现象学》期刊里夹着六张里昂火车站废车票——2019年11月,她妈走那天,沈无咎在戴高乐机场干等十一个小时,最后把改签条跟她没来得及送出的讣告一块儿锁归云庄保险箱里,跟存粘豆包似的,怕招耗子。
雨云彻底散了,贞小兕逮住一颗人造卫星,贼亮,嗖嗖穿过天鹰座,跟二踢脚上天一样干脆。她突然发现整间玻璃房就是按格林尼治天文台扒下来的“东北炕版”:赤道仪正下方嵌块铜板,激光刻着“0h00s”——本初子午线正好过她脚背。铜板边缘一圈细纹,凑近一看,好家伙,她三十三年人生的“老黄历”:
1989.10.17春城日出06:42——她生出来第一声哭;
2007.9.3巴黎月食02:15——她第一次喝醉,把沈无咎的防晒衣当围脖;
2014.12.8里昂流星雨极大值04:17——她跟前男友分手,沈无咎递她一袋热乎糖炒栗子,说“流星赶不上咱还有路灯”。
最后一道刻痕停在2022.6.21,夏至。
她记得那天在普罗旺斯,阿奈特用薰衣草给她编了个花冠,俩人躺麦田里看国际空间站掠过,像天上一辆高铁。她拍照发沈无咎,配文:“星星太远了,想包邮回村。”现在那条轨迹被钉在春城午夜,跟用钉子钉在炕柜上的挂历一样结实。
“你整这么大个天文炕,是想让我天天数星星下饭?”贞小兕对着黑咕隆咚的楼梯口嚎了一嗓子,知道沈无咎听不见——那家伙从不留宿,跟怕被她炕上的跳蚤咬了似的。
她摸黑打开留声机,针头“噗嗤”落下,德彪西《月光》刚响两拍,就掺进“滋啦滋啦”的电流,紧接着一段现场录音——2018年她在奥赛博物馆讲莫奈,底下有她“吭哧吭哧”的喘气声,末尾“咔哒”一下,沈无咎咳嗽,像给录音盖了个“已阅”的戳。
留声机底座粘个U盘,插手机,屏幕“蹦”出谷歌地图:巴黎十四区蒙苏里公园,2023.1.403:22——她今年生日。街景照片里,她常坐那张长椅背上新刻一行歪歪扭扭的汉字:“此处小兕曾用面包屑喂坏一只鸽子的胃,被公园管理员罚款15欧。”照片角落沈无咎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跟一根蔫儿巴的老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