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荆公秉政(2 / 2)
当然,在正式的任命下发之前,赵顼也不忘敲打一下王安石:“有人认为你只懂治国之术,但却不晓民间实情……”
赵顼的意思就是提醒王安石切莫药不对症,王安石当然深知其意。他回道:“治国之术本就针对于世间百态所生,后世的腐儒酸丁多是死脑筋,所以他们才认为治国之术与民间现实严重脱节,但实际上是他们自己脑子太过僵化不懂变通。”
“那爱卿如果执政,当首先从哪方面下手?”
王安石的回答很简单,只有六个字:“变风俗,立法度!”
变风俗立法度?这六个字看上去轻描淡写,可它却让整个宋朝的官僚阶层闻之色变!
何为变风俗立法度?简单举例而言,以前我们这个国家崇文,现在我们要尚武;以前我们以儒治国,现在我们要以法治国;以前我们大宋精致奢华今朝有酒今朝醉,现在我们要低调朴实撸起袖子埋头苦干;以前我们这些官老爷不缴税不纳粮只是专心致志地为人民服务,现在我们也要每月依法纳税为国家建设添砖建瓦。再比如:以前我们茅台五粮液大鱼大肉,现在我们黄酒老白干青菜豆腐;以前我们在酒吧里左拥右抱疯狂摇摆,现在我们只能在自家庭院里独身吟唱。在此基础上,国家还会以法令的形式将这种社会和生活模式予以确立,而且这还仅仅只是说社会生活层面的变化,可新法所涵盖的领域并不止于此,农业、军事、经济、贸易、文化和教育等领域都会相继迎来全新的改变!
在此请问王大人:你这样搞让宋朝那些习惯了躺平享乐的小资和商绅权贵们可怎么活?你让这百年以来所形成的既得利益集团怎么受得了?这样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闻听王安石在赵顼面前说出的这句六字言,此时远在汝州的富弼气得差点当场吐血。不过,作为庆历年间那场着名的变革运动的倡导者和制定者以及实施者,富弼马上就有机会以保守派领袖的身份亲自参与到这场即将开始的新旧两派的斗争中。可是,当这个机会来临之时,富弼却是哭笑不得,因为富弼怎么都没有想到赵顼为王安石所选择的那个挡箭之人竟然就是他这个保守派的领袖。
公元1069年2月,在自己登基整整两年之后,赵顼正式下诏拜观文殿大学士、判汝州富弼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随后,翰林学士王安石被升任为右谏议大夫兼参知政事。
富弼回到京城见到赵顼的第一句话就是针对王安石的“变风俗,立法度”,他以不点名的方式对赵顼说道:“听闻陛下准备对国政大计进行更张,此必是有小人向陛下进谗言,惟小人才喜动作生事,如此才可满足其个人私欲,还希望陛下能够明察啊!”
富弼明显是在指责王安石是个投机分子乃至是小人一个,更是坚决反对更改目前的国政方针。也不知道当富弼说出这一句“惟小人才喜动作生事”的时候会不会想到庆历年间的那个自己,还是那句话,富弼如今已经不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那个夏雨荷是何等模样了,他老了,不想折腾了,就一心想要安度晚年并在这看似繁华似锦的盛世之中入土为安。国家?百姓?天下?他没有心思和精力管这些了,可是,当我们都冷静下来想一个问题时就能发现富弼这些人此时的本质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赵顼都穷得没有钱给自己的父亲准备一副上等棺材板了,国库空虚如此竟然还要守着既往的政策继续走下去,如此下去宋朝会变成什么样?
反观宋朝的士大夫阶级、商人和地主阶级,这些人从他们的祖辈开始经过百余年时间已经被历代的大宋天子给养得肥肥胖胖,所谓的改革不外乎就是要将整个国家的蛋糕进行重新分配,这些人能没有意见吗?如此说来,这个一心想要搞事情、被富弼指责为“喜动作生事之徒”的王安石能被既得利益集团的绝大多数人所待见吗?
我不讳言,本人是变法派的支持者,但我还是想说,王安石的变法从一开始就显得有些生猛了。正如我之前谈到文彦博初次为相的那些改革举措时所言的那样,如果王安石能够再多点耐心,如果他的变法也采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那么他所受到的阻力未必会有那么大。然而,谨慎如当初的文彦博,他后来又是什么下场呢?有句话说得好,历史从来都是现场直播,没有彩排和假设。
随着富弼的拜相以及王安石的入主中枢,宋朝的宰执班子如下:首相富弼,次相曾公亮。参知政事分别是:唐介、赵拚、王安石。王安石论资历排在最后,但论权力却是最大的那一个,事实上他才是真正的大宋宰相。
至此,新法的大纛终于在宋朝的都城高高竖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