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毒陷与舌战(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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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四方围攻,萧烬羽面色苍白却脊背挺直。
他轻咳一声,声如玉石相击,清晰传入每人耳中:
陛下,李丞相,诸位仙长。烬羽非阻仙路,乃秉持昆仑训诫——丹之一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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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如电,扫过卢生:
卢生所谓,可是指陛下近日夜梦惊悸,醒后掌心渗汗,足胫浮肿按之陷指?
不待回答,又转向侯生:
侯生所谓,可能解释陛下午后颧红如妆,舌苔却滑腻布满齿痕?此乃阳气外越,阴浊内阻之象!
最后看向嬴政,语气沉痛:
陛下祭祖时忽感天旋地转,非关仙缘,实乃丹毒引动肝风,上扰清窍!金石之毒已损及三焦,若再服三日,必致五内俱损,先是肝木受损,继而心火衰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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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问,都直指嬴政最隐秘的病症;每一句,都引述《内经》阴阳五行之论,却用更精准的语言描述。
他将现代医学观察,完美融入了古老的中医理论框架,字字戳中要害,殿内死寂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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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瞳孔骤缩,这些症状他深藏于心,竟被一一洞穿!
他死死攥紧案角,指节发白,心中惊涛骇浪:既庆幸有人能看穿丹药危害,又忌惮这份洞察力背后的威胁。
方士可用而不可信,正好借此互相牵制。帝王心术,贵在制衡。萧烬羽有异能却无根基,方士有信徒却无实权,赵高掌符玺却需倚仗朕的信任,李斯握相权却忌惮宗室,正是朕想要的局面。
目光惊疑地在萧烬羽与方士之间逡巡,对丹药的信任已然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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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烬羽趁势追击,声音陡然转厉:
更甚者,胡亥公子所赠香囊中暗藏断肠草萃取之毒,此毒需在清明前后采集根茎炼制,经特定香料催发后方能发作,毒性反应与芸娘症状吻合!赵府令荐来的药童身携催发之引!此等阴损手段,才是真正祸乱宫闱、危及圣体之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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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面色不变,早已备好替罪羊:
陛下明鉴!胡亥公子纯孝之心可昭日月,定是府中采买香囊的仆役受人蛊惑,暗中调换了物件!臣已将涉事之人拿下,正待陛下发落!
那名被拿下的涉事仆役,早已在狱中畏罪自尽,线索就此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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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口喷人!卢生面色涨红,陛下万金之躯,岂容你妄加揣测!
妖言惑众!侯生以头抢地,臣等丹药取材天地精华,绝无毒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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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烬羽踏前一步,玄色外袍无风自动,气势陡增。
他不再看方士,只凝视嬴政,声音陡然拔高,引用了嬴政最忌讳的典故:
陛下可还记得文信侯吕不韦?《吕氏春秋》有云:靡曼皓齿,郑卫之音,务以自乐,命之曰伐性之斧。甘醴肥浓,烂肠之食也!今诸生所献丹药,内含丹砂、水银、雄黄,其性酷烈,犹如利斧伐木,肥浓烂肠!长此以往,非但不能长生,反而戕害性命,此非求仙,实乃速死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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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卢生、侯生骇然失色,扑跪在地。萧烬羽此言,不仅否定了他们的丹药,更将他们与郑卫之音伐性之斧这等亡国乱政之物类比,其心可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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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
嬴政猛地一拍案几,胸口剧烈起伏。
萧烬羽的句句诊断都敲在他的隐痛上,而那吕不韦的比喻,更是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深的忌讳与恐惧。
他目光冰冷地扫过跪地的方士,杀机一闪而逝。
丹理之辩,容后再议!卢生、侯生,退下专心炼丹,以观后效!此言看似保全,实则已生疑窦。
仙师抱恙,且回府静养。他对萧烬羽挥袖,语气缓和却不容置疑——他需要这柄能斩开迷雾的利剑,但也必须将剑柄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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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朝争看似平局,萧烬羽却知道,赵高虽未完全得逞,但其毒计已部分达成——他成了所有方士的公敌,往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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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途中,萧烬羽在马车中再也压制不住,咳出一大滩黑血,溅在玄色袍角上。
能源过度消耗引发系统崩溃,眼前景象开始模糊晃动,仿佛隔着一层水波,耳边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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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暴君耗损至此,芸娘还在苦撑,值吗?
沈书瑶的声音在脑域响起,满是焦急与心疼。
我要的不是嬴政的信任。
他抹去唇边血迹,目光掠过车外插柳的黔首,声音低沉却坚定:
是让他对原有求仙路产生怀疑,为东行创造理由。只是……
他顿了顿,满是疲惫,赵高此计毒辣,我们已成众矢之的。
周旋各方势力、平衡双魂情感的心力交瘁,几乎要将他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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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如织,洗不净这宫闱深处的阴谋与算计。
此刻国师府内,芸娘的神识在昏迷中呢喃着韩地的祭祖歌谣。
随着毒素加剧,双魂切换越发频繁,沈书瑶的神识被毒素压制得仅剩一丝清明,唯有在芸娘情绪剧烈波动时方能短暂夺回掌控。
对萧烬羽这唯一依靠的极度担忧,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执念。
这执念冲破了沈书瑶的压制,驱使着肉身跌跌撞撞地冲向府门——她神识混沌中只记挂萧烬羽安危,想循着骊山方向寻他,在这世上,她只剩这一点不愿放手的温暖了。
刚到门口,她眼前一黑,再次昏迷,脖颈的紫斑如蛛网蔓延,又深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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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的细雨淅淅沥沥落下,更大的风暴正在咸阳宫的阴影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