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归乡曲一 诡海搏妖(2 / 2)
身形不住的晃动,巨手亦随之扭曲塌陷,表层的幻象像被灼穿,剥落成无数蠕动的阴丝。
未待众人喘息,甲板之下,阴丝疯狂滋长,密密麻麻,顷刻将整艘船拖入恐怖的漩涡中心!
岳清澄抱起青菀,足尖猛地一点甲板,身形迅速凌空跃起,稳稳避开迎面扑来的阴丝。
岳阑珊紧随身侧,指风掠出,劈开一缕又一缕的阴丝。脚下阴丝却不断增多,像被激怒了一般,涌上来的速度更猛。
“郡主,小心!”傅砚青持着绣春刀冲入阑珊身后,那刀势一翻,贴着阑珊撕开的缝隙猛地劈斩,甲板上纵横交错的阴丝被他生生剖开一道裂口。
辛澜玉双刀翻转,势若惊雷,一刀架断阴丝,一刀反撩,刀势似鸳鸯翻飞,连带傅砚青一同旋身退开。两人前后站定,刀锋相护,削落一地霉泥。
阴丝不断从船底涌入,在立柱、舷边层层缠住,甲板瞬息沦为战场与陷阱的交织之地。
金宝儿将妹妹护在身后,铁扇猛地一展,扇骨叮然爆响,风声如啸,她并不是在正面对抗,而是急着替金锦儿挡开危险。
身侧金锦儿的牛角绳镖出手太慢,还未甩开,阴丝已经如蛇群般从她脚下钻起,将她往船下拖去。
惊叫的刹那间,镔铁棍直掠而来,皇甫流云从舱口跃出,棍影翻飞,阴丝被震得倒卷回去,残丝如蛇般乱窜,空出一个缺口。
趁阴丝退散的空当,他伸手一把拽住金锦儿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低声急道:“小心些!”
他话音未落,金锦儿惊魂未定,手中绳镖却已想也不想地反手甩出,“啪”地一声击碎了几缕试图缠上他后背的阴丝。
她抬眼看向身前的光头,语气里带着急促的关切:“你也小心些!”
金宝儿趁机旋身贴近,铁扇在金锦儿身后划出一道弧光,将残余阴丝尽数扫清,同时没好气地白了皇甫流云一眼:“锦儿,跟紧我!”
皇甫流云也不辩解,只是横棍身前,沉声道:“姐姐,你先带锦儿走,我来断后!”
“算你识相!自己当心!”金宝儿话音未落,已拉起妹妹的手,疾步冲向舱门。
就在这转瞬之间,谢忘川和陆青峯的身影先后掠出,两道寒芒,一刀一剑,如暴雨中的闪电,再度劈开甲板上缠绕如麻的阴丝。
谢忘川冲向傅砚青身侧,刀锋侧斩,阴丝被卷成旋涡;陆青峯剑势轻灵,穿梭在辛澜玉与岳阑珊的空隙中,剑尖像雨滴一样精准地挑断一束束阴丝,几乎不留破绽。
邬灵儿紧跟金宝儿身后,短匕棘刺,身形翻飞,阴丝在她脚下翻腾,却始终不近她身。
那阴丝像长了眼睛,在突刺至她不足一寸时,突然猛地向旁急缩,绕开她的刀刃飘向一旁。
她皱眉再斩,另一股阴丝同样在距她手腕半寸处拐了弯。
她心头疑惑的看向身后的婆婆,虞春花此刻不慌不忙,手里拈着一束艾草,草叶随着指尖的微颤轻轻抖动,年迈的身形里透着股跃跃欲试的狠厉。
淡淡的草木清香萦绕周身,化作无形屏障。
眼看一缕阴丝绕开这圈香气,朝她脚踝缠来,虞春花喉间低哼一声。
几缕阴丝试图突破香气,从不同方向袭向她脚踝。虞春花喉间低哼,手腕轻扬,艾草束“啪”,“啪”,“啪”接连抽落,每一下都正阴丝!
那些阴丝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去,她却没停手,反倒把艾草往身前又挪了挪,指尖的抖动更明显了些,像是在静待下一波来袭。
“喵~”
一声软绵却清亮的猫叫陡然响起,众人正与阴丝缠斗的间隙,那只被邬灵儿常年捧在怀里的黑猫,正慢悠悠从舱内走出来。
“雪儿!”邬灵儿惊得要伸手去拉,却被虞春花拉住手腕:“这猫有灵性,让它去。”
风雨裹着腥腐气扑来,黑猫脚掌轻抬轻落,黑亮的毛发被海风掀得炸开,琥珀色的眼睛亮得像两点火星,却无半点惬意。
阴丝突然斜刺卷来,可黑猫像早算好轨迹,借着前一道阴丝的弹力往后跃,身体在空中扭出个极灵巧的弧度,爪子又搭上另一道阴丝。
它不慌不乱,反而用后爪勾住阴丝,前爪在触手上死命挠下,阴丝震动开裂,泄出淡灰瘴气,遇空气即散。
下一刻,那些阴丝竟像绕开邬灵儿那样,猛地向旁拐了个弯,避着它的爪子飘向别处。
黑猫却不满足,反而往前凑了凑,用爪子轻轻碰了碰一缕犹豫不前的阴丝。那阴丝瞬间像受了惊,“嗖”地缩回海水里,连带着周围几股都跟着退缩回去,在它身前留出一片空地。
大妖睨视着甲板上的一举一动,数股粗壮阴丝突然从海水里窜出,拧成一根带着棱刺的长鞭,直抽黑猫的脊背!
黑猫炸毛的脊背突然亮起细碎电光,银蓝色的火花顺着黑毛簌簌往下落。它抬头对着翻滚的乌云“喵呜”一声,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
“轰隆!”
天地失色!一道惨白刺目的天雷,撕裂浓云,不偏不倚在了大妖虚影上空炸开!
炽烈的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鸣,吞噬了一切。
甲板上众人只觉脚下骤沉、白光罩眼、热风裹着焦糊味扑来,轰隆的回响中还混着大妖的哀嚎与耳鸣,缩着身子不敢妄动。
阴丝长鞭瞬间化作飞灰,甲板上残留的阴丝也像被抽走力气,蜷成焦黑的一团,随风飞散。
众人早忘了缠斗,扶着立柱稳住身子,看向黑猫的眼神里满是惊疑。
黑猫跃上船头,甩了甩爪子,毛发间的电光渐渐隐去,琥珀色的眼睛却仍盯着翻涌不断地海水,像是在等着大妖再敢冒头。
可这安宁只持续了片刻,海水中,翻涌的阴丝似是大妖心有不甘,猛烈的晃动起来,海底的浪突然变得狂暴,船底传来“哐哐”的撞击声,下舱已经晃动的左歪右翘。
甲板上众人忙抓身边物件,慌乱的眼神却随春花婆婆走向船头的稳健身影渐渐淡定下来。
船下虽晃的厉害,甲板上竟稳得反常,而脚下的船板也只有轻微的抖动。
邬灵儿抱过黑猫,闲庭自若看着不安的众人:“放心,这船是宝儿姐妹监造的,底舱有生铁铅坠,浪再大也能拽正船身;舱内转轮可卸歪劲,榫卯是活扣,能抵消任何震荡!”
“灵儿。”虞春花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扫过逐渐重新聚拢的浊雾,突然打断喝道:“莫要松懈!香灰天雷,只伤其表,未灭其根!取桐油硫磺来!要快!”
邬灵儿立刻转头看向猫在舱道里的船工,声音脆亮:“都愣着干嘛!听婆婆话,把桐油桶,硫磺包都取来!还不快去!”
船工冲下舱去。片刻功夫,桐油桶与硫磺包便被搬上甲板。
辛澜玉看着船工将硫磺混入桐油沿着船舷倾泻而下,辛澜玉望向岳清澄,眉头微蹙,低声道:“不应该是朱砂吗?先前在官船上硫磺好像没什么作用……”
这话虽轻,却被虞春花听得真切。
她干瘦的手指捻起撮硫磺,目光仍锁着海面:“那不是阴魂,是依腐而生的菌虫聚合之物。朱砂镇魂,硫磺杀虫,症结不同,岂可一概而论?”
话音落下,她取出火折,迎风一晃,橘红色的火苗跃动,看也不看,随手向下抛去。
“轰”的一声,青铜船身四周突然燃起熊熊大火,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浊雾,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刺鼻的硫磺味混合着焦臭,随着热浪扑面而来。
水中,传来一声沉闷而痛苦的咕噜声,翻涌的阴影,开始不甘地下沉、消散。
“舵手!”邬灵儿清冷的声音响彻甲板,“满舵!全速离开这里!”
船舵猛打,船身劈开燃烧的海水,犁开一道焦黑的水路,向着火墙之外那片相对清明海域疾驰而去。
身后,是渐行渐远的烈焰与浓烟,仿佛为那不可名状的诡谲之物,举行了一场盛大的、驱邪禳灾的火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