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肉案风波 妖妇窜逃(1 / 2)
“当——”
饭勺落在石桌上的脆响,像在每个人心头敲了一记。
婆婆顾不得溅出的粥水,目光在院门与南星之间惊惶游走。
她的眼神像受惊的雀鸟,在南星紧绷的脸上跳了一下,又猛地扎向空荡的门前,最后落回她眼中,声音发颤:“星儿……你告诉娘,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姨娘快步挪到石阶边,指尖还带着粥水,又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停在婆婆身后,嘴唇发干:“大哥他……怎么好端端被衙差带走了?”
南星的目光还追着院外那两个押着张云佐的背影,胸口一紧,硬把那口气压下去,回头挤出平稳的声线:“婆婆别慌,官爷说是问几句话,不会如何。”
婆婆的眼神从她嘴角一路上移到眉心,看见那道僵紧的纹路,手掌在围裙上抹了抹,嘴里应着:“不慌,不慌……”声音却轻得发抖。
睿睿的身子往前倾着,眼睛直盯着院门方向,猛地从凳上滑下,拖着小鞋跌撞了两步,一把拽住南星的衣角:“娘,他们把爹爹带去哪?”
南星俯身按住他肩,往婆婆那边带了半步,掌心在他后颈揉了一下:“睿睿乖,跟奶奶、姨娘在家等,娘去看一眼,很快回来。”
孩子喉咙堵着气,嘴唇抿得发白,抬眼看向门外,小声道:“娘,你去吧,要快点回来,把爹爹一块带回家。”
南星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转身匆匆追出院门。
两名差役押着张云佐并未走远,脚步刚到巷口转角。
南星几步追上,靴底在石板上踏出急促回声,靠近人影才开口,声音压着,却带着冲劲:“差爷,杀人见伤,捉贼见赃,如今口供没问,赃物未查,就先把人拽走,这是何道理?”
为首差役停住脚,肩头一沉,回身冷声道:“早上有人报官,说鲜膘坊拿好肉掺着瘟猪卖,害了人。你家夫君常给她们供货,这干系躲不开,押去州衙问话,是规矩。”
身侧差役眼神略软,瞥了眼街巷里那点人影,压低声线:“张家娘子,我们奉差行事,你莫拦太紧,省得双方都难看。”
他们一左一右扯住张云佐,把人往前带去。
街尽头的风顺着河道灌来,巷里铺面门板紧闭,原先支摊的地方空着一大片石地,几辆车架靠墙,掀开的帆布边被风一卷一卷翻着。
日头已抬到桥身半截,河面发白,水光在石台边缘一圈圈晃。
星月桥北的空地,张云佐停下脚。差役回身打量四周,目光落在街边那块油亮的石台上:“你平日就在这里卖肉?”
张云佐点点头,嗓子发紧:“嗯,摊车横在这,肉在石上切,这几年一直在这儿。”
差役掏出册子与笔,舔了舔笔尖,低头记了几笔,又抬头与同伴对视:“这儿离鲜膘坊不远,来往倒也方便。”
那句“方便”落进耳里,像灰尘里被钉了一颗钉。
南星听到这话,脑中闪过黄府门前那些刺耳的闲言,胸口那股火被风一拱。
她往前跨上前,抬眼直视:“两位差爷,鲜膘坊做的是昧心勾当,我夫君不过卖肉糊口。认的是肉好坏,不认人心好坏。她们来买肉,在他眼里同旁的主顾无异,谁能看出她们要拿去害人?”
差役把毛笔夹在指尖,抬眼看她,眉头一点点压下来:“镇上卖肉的不止你一家,街坊们说,她们常来你摊上整扇整扇拿。张家娘子,你一句‘不知情’就能撇得干净?”
南星呼吸压了压,语气却稳:“官爷这话岂不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卖的是自家宰的好货,刀口干净,骨缝里都不带血沫,这些年街坊邻里都吃在嘴里。如今要翻旧账问他知不知鲜膘坊的心思,实在强人所难。”
她目光定定看着差役:“差爷若疑,他卖的是不是好肉,可以去镇上打听。但鲜膘坊买去怎么用,谁家摊能管到别人门里去?若光凭‘常来买肉’四字就扣罪,将来谁还敢做生意?”
差役眉心拧死,抬手按了按腰间的牌符,声音陡冷:“这些话留着进衙门同知州去说。今日人要带,你再堵在前头,就是妨碍公差。”
张云佐在旁听着,掌心在皮围裙上擦了擦,抬头拱手:“差爷,我跟你们去。该问的问就是,我们清白不怕查。南星,你先回去,娘和孩子还惦记着。”
南星看了他一眼,喉头动了动,又转向差役,眼神已收稳:“人你们要带,我不拦。只是话得说清楚。我夫君卖肉这些年,账一本本都在案上记着,谁来买、哪天来,都写明白。我回去取账本给官爷看,也好有个凭据。”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若连账都不看,只听风声就下枷锁,冤了本分人,将来真有坏心思的,只怕更敢钻空子。”
两名差役对视,为首那人指尖在牌符上轻轻敲了两下,目光仍落在她脸上,语气压低:“娘子要佐证,不光账簿得带,你家案头今朝宰的好肉也拎几块来。州衙老爷验得细,见了真东西,问话也省些周折。快去,莫让我们久等。”
话音落下,南星袖底的指节绞得发紧,唇边刚起的音节还没来得及吐出来,身侧那名差役先一步接上话头。
他微微点头,神情带着熟门熟路的从容,往旁侧挪开半步,把人引向桥下阴影:“我们在这儿等,张家娘子你利索些。”
南星嘴角勉强往上抬了一下,像是把要说的话都压在这一笑里,朝他们拱手,腰身一弯便收回,转身顺着巷口急走。
风顺着街巷刮过,她只觉背后街坊视线落在肩胛骨上,一刻也不敢停。
转过巷角时,姨娘正扶着门扉探头往外看。瞧见她的身影,慌忙闪开,让出路来。
婆婆坐在廊下石凳上,手里绣着半只虎头鞋,睿睿趴在她膝头,凝望着地上的蚂蚁。
听见脚步声,婆婆手上一顿:“星儿?云佐呢?”
睿睿应声抬头,从凳上滑下,一路跑到门口,脚尖在石上绊了一下,扑到她腿边仰脸看着:“娘,爹爹……”。
南星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实了,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已漾开一个极淡却令人安心的笑容。
迎上婆婆焦急的目光,声音沉静如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鲜膘坊的猪肉出了事,官爷请云佐去过个话,很快便回。”
婆婆指间绣线绷了半晌,这才慢慢松开,鞋面被她抚了两下,像是在顺气。门口的姨娘也不再探着身子,人往里靠了靠,扶在门扉上的手悄悄放轻。
说完,南星俯身在睿睿耳边快速而低沉地补了一句:“听话,跟奶奶坐好,娘跟爹爹去趟州府,一会给睿睿带些糖葫芦回来,好不好。”
她轻轻抚了抚孩子的脸颊,转身走入屋内。
屋里光线暗,案上一摞账本压在旧铜秤下,纸边被翻得起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