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狱中之约(1 / 2)
耳畔还滚着铜锣的余音,院里叫喊声此起彼伏,却像被一层无形的肃杀之气罩住,渐渐低了下去。
差役在乱哄哄的人群里冲出,朝牢房那头挤去,腰刀与铁牌相互碰击,发出急促碎响。
狱吏腰间成串铁钥随步伐晃动,互相撞击,翻出片片跳跃的金斑,光点晃着扎进南星眼底,刺得她视线猛然收紧。
清晨黄府门前的景象跟着在脑海里翻涌。
校尉握刀的手从腰间微微挪开时,指缝间的一抹金色被晨光勾出清晰轮廓,薄窄如折过边的叶金,顺滑若久盘的元宝沿。
待那手重新扣住刀柄,甲片一合,那点金光便被彻底闷熄在缝隙里。
南星的呼吸在胸口打了个结,耳边的喧声一点点逼近,像是从远处重新涌回。
忽然,一声暴喝从前院中传来,像刀刃掠过空气:“不论共犯、疑犯,统统收监!”
那声未落,脚步已踏进廊下。
肩头骤然被人一左一右扣住,力道稳狠,将她硬生生往后拽开,衣襟被拉得绷紧。
两只手分别从两侧探来,迅疾箍住她手腕,往后扭折过去,绳股带着粗糙麻刺顺着掌心缠上来。
南星被这股力道拽得不得不回身,目光迎上差役冷硬的面孔,胸口跳得厉害,声音却被她按在低处:“差爷,这般做什么?”
差役嘴角绷着,鼻翼间呼出的气带着牢里湿霉味:“主犯、从犯已经全不见了踪影,如今全城戒严,各处都要分人手搜捕,哪还顾得上审你们,只能先押着再说。”
绳结在腕后勒紧,粗麻贴着皮肤生疼。
南星稳住身形,眉峰紧蹙,冷声质问:“差爷,羁押总该有文书备案,久拖不问恐违律例,我家里还有老人孩子,你们这样干脆扣下,叫他们如何活?”
差役冷哼着,一把推在她肩后:“州府老爷有话在前,宁肯抓错,不能放错。我若放你们回去,转头你们人影都不见了,我去哪处寻?”
南星被迫迈步,脚底与石板摩擦出窸窣声,身影被推搡着朝监房深处行去。
铁栏内昏暗潮冷,张云佐已经被押在里头,背靠墙根坐着,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眼里血丝与愁苦交杂。
南星被推到门前,掌心抓了抓缠在腕上的麻绳,脑中忽然闪过早前张云佐遭袭时,山谷里传来的笛声拖走了虎面熊罴,粗重兽吼越追越远,直到踪影没入山腹深处。之后几日,她沿着兽足碾过落叶和沙土的痕迹追上山去,山后腹地藏着座偏僻荒废小院,瓦片斑驳,院门歪斜,墙脚残砖上还留着新近踩出的泥渍。
“想什么呢?”差役抬脚在她背后轻轻往前推,把人往牢门里送,铁栅栏发出低沉摩擦声。
南星脚步却忽然顿住,压着嗓子开口:“慢着,差爷,我知道他们躲哪里去了。”
守门的小吏愣了愣,尚未来得及接口,那押着她的差役已经抢在前头冷声道:“又拿鬼话哄谁?抓捕队早就放出去,你操这份心作甚,给我安生进去待着!”
话落,他抓着南星猛地推入牢内,铁门合拢,锁舌转动发出闷响,把外头廊下纷乱脚步与喧哗都隔在冷铁之外。
牢里潮气裹着腐腥味和冷霉味压在鼻间。牢廊外的灯光透过铁栏,晃在石壁上,被栏影切得支离破碎。
张云佐靠着墙坐着,手伸在膝上,掌心紧抓着散开的草席,指节绷得发白,嗓子发紧,声音抖得不成调:“南星,娘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南星背靠另一侧石壁,手腕上的麻绳勒得皮肉火辣,她侧身,把脸半掩在臂弯里,将眼里那点慌意藏进阴影,逼自己沉下声线:“慌则乱,乱则错。娘有姨娘照拂,出不了事。”
张云佐喉头滚了滚,嘴唇抖了一下,没再接话,只是掌心抓着的草席被他扯出几道裂纹,细麻在指缝间噼啪断开。
牢廊那头传来别的囚犯压抑的啜泣和咒骂,很快又被夜色和看守的呵斥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