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岭南风云(九)(1 / 2)
人的两条腿,纵使拼尽全力,又怎能跑得过四条腿的北地陇西战马?那是风驰电掣的速度,是席卷平原的力量。
李穆、李远率领的一千汉军精骑,纵然对岭南错综复杂的丘陵小路不甚熟悉,也凭借着骑兵无可比拟的机动优势,将依靠步卒、且需协调各部族联军的陈法念,远远甩在了身后。他们足足比陈法念快了三天,如同一支离弦的黑色利箭,直扑新兴县外的生命线——河头码头!
此时的河头码头,依旧是一片繁忙景象。春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江面上,十多艘大型商船密密麻麻地停靠在岸边,桅杆如林。码头上货物堆积如山,从粮食、布匹到箭簇、生铁,一应俱全。成百上千的工人、商贩穿梭其间,吆喝声、号子声、算盘珠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看似繁荣而和平的画卷。
他们谁也没有料到,死亡的阴影正从北方急速逼近。
烟尘起处,铁蹄如雷!李穆、李远一马当先,一千骑兵如同钢铁洪流般涌至码头外围,迅速展开,锋利的马刀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寒光。工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军队吓得呆立当场,一些机灵的商人已经开始悄悄往后缩。
李远深吸一口气,用他那半生不熟、腔调古怪的僚语,运足中气,对着码头上慌乱的人群厉声大喝:“三息之后——焚烧码头!闲杂人等——速退!”
尽管这僚语说得磕磕绊绊,但核心意思——烧码头、快跑——却清晰地传递了出去。码头上瞬间炸开了锅!看着这一千名煞气腾腾、手持明晃晃火把的骑兵,没有人怀疑他们话的真实性。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商人们也顾不得货物了,工人们扔下了肩上的重担,所有人发出一片惊恐的尖叫,如同受惊的鸟兽,拼命朝着码头外围、朝着新兴县城的方向狂奔而去,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货物和空荡荡的船只。
“动手!”李穆毫不迟疑,一声令下。骑兵们纷纷将手中的火把奋力投向那些满载物资的商船。浸了火油的布条遇到干燥的船木和帆索,立刻爆起一团团烈焰!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开来,噼啪作响,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短短时间内,河头码头便化作一片火海,十几艘大型商船在烈焰中扭曲、坍塌,象征着陈法念北上的航渡希望,也随之化为灰烬。
冲天而起的火光和浓烟,如同最刺眼的警报,立刻惊动了新兴县城内的守军。守将陈佛智——陈法念的嫡子,正在衙署处理军务,闻报大惊失色,立刻披甲持刀,率领城中仅有的三千州兵,火急火燎地朝着渡口方向赶来。
他心中又惊又怒,是谁如此大胆,竟敢袭击他陈家的根基之地?
与此同时,李穆、李远正勒马立于码头外围,冷静地注视着这片由他们亲手制造的烈焰地狱。当兄弟二人正为此行顺利完成任务却未经历像样的厮杀、感觉功劳簿上少了点血色而略感遗憾时,就敏锐地察觉到西面烟尘扬起,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正乱糟糟地奔跑过来。
“嘿!正愁没开张,这就送上门来了!”李远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
李穆更是干脆,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立刻高举马刀,声音穿透火焰的爆裂声:“全体都有!锋矢阵!目标,前方敌军——冲锋!”
一千骑兵如同精密咬合的战争机器,迅速变换阵型,以李穆、李远为箭头,形成一个尖锐的冲击阵列。战马开始小步加速,然后越来越快,最终化作一股无可阻挡的钢铁洪流,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朝着陈佛智那三千正在奔跑、队形散乱的州兵猛扑过去!
陈佛智正催促部队快跑,猛然间看到一支装备精良、杀气冲天的骑兵,如同神兵天降般朝着自己正面冲来,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骑……骑兵?!哪里来的骑兵?!”岭南之地,马匹稀少,他麾下的士兵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匹完整的马,更别提如此规模、训练有素的骑兵集群冲锋了!
“列阵!快列阵!长枪手上前!弓弩手……”陈佛智声嘶力竭地大喊,试图组织起有效的防御。然而,他的命令在绝对的兵种差距和视觉冲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那些州兵看到如同洪荒巨兽般冲来的骑兵集群,听着那震耳欲聋、越来越近的铁蹄声,感受着地面传来的剧烈震动,早已吓得肝胆俱裂,哪里还听得进命令?
“跑啊!”
“是北边的铁骑!”
“快逃命!”
未等汉军骑兵真正接敌,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三千州兵中蔓延开来。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喊,整个队伍瞬间崩溃!士兵们惊恐地丢下手中的武器,如同无头苍蝇般,转身就朝着来路——新兴县城的方向拼命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陈佛智见状,心知大势已去,满腔的愤怒化为绝望的冰凉。他也顾不得许多,在亲兵的簇拥下,调头就跑,加入了溃逃的大军,只希望能抢先一步逃回新兴县,凭借城墙苟延残喘。
然而,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骏马?
汉军骑兵如同虎入羊群,瞬间就追上了溃逃的州兵。李远一马当先,目光死死锁定了跑在溃兵前面、衣着明显不同的陈佛智。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骤然加速,如同一道闪电般从侧后方切入,手中马刀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噗嗤!”
利刃破体的闷响!陈佛智甚至来不及回头看清是谁杀了他,只觉得脖颈一凉,视野便天旋地转,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脸上还凝固着惊恐与难以置信的表情。
李远勒住战马,俯身一把抄起那颗还在滴血的头颅,拎在手里端详了一下,对赶上来的兄长李穆说道:“大哥,你看这小子,眉眼间跟那个陈法念有几分相像,八成是他的子侄亲族。”
李穆策马过来,瞥了一眼那狰狞的首级,脸上毫无波澜,只有军人完成任务般的冷酷:“管他是谁!穷寇必追,除恶务尽!把这些溃兵,全都给我留下!”他一把抓过陈佛智的人头,随意地系在自己马鞍旁,仿佛那只是一件普通的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