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不欠任何人了(2 / 2)
通风口的嗡鸣停了片刻,随即又响了起来,像声无声的叹息。
小兰把饼干放在门口的矮凳上,指尖在门板上敲了敲,那是她们之间的暗号——三长两短,代表“我在等你”。她转身离开时,裙摆扫过走廊的栏杆,带起一阵风,把几片落叶吹到了实验室门口。
门里,洛保正站在操作台边,手里拿着支移液管,透明的液体正顺着管壁缓缓滴落。她的眼下有浓重的青黑,烟灰色的衬衫皱巴巴的,袖口沾着点暗红色的污渍——那是上次实验失败,试管爆炸溅到的血。
操作台上摆着一排排贴着标签的试剂瓶,最上面那排写着“Aptx4869永久性解药第283号”。瓶身透明,里面的液体泛着淡淡的粉色,像掺了草莓汁的药剂。
通风口的风灌进来,带着门外饼干的甜香。洛保的动作顿了顿,视线落在操作台角落的相框上——那是她和小兰在公园拍的合照,她穿着白大褂,小兰手里举着草莓风筝,两人笑得眼睛都弯了。
她忽然想起六个月前关门的那天,小兰也是这样站在门口,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不管什么解药,我只要你好好的。”
那时她怎么说的?好像是说“等我出来”,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洛保放下移液管,走到窗边。窗外的梧桐树叶落了又长,从嫩绿变成深绿,又染上了秋的金黄。她想起那张黑色卡片上的话——“所有时空的碎片都汇聚成了这个时空的你”,想起那53次濒死的机会,忽然觉得,这六个月像场漫长的梦,梦里只有离心机的嗡鸣和试剂的味道。
“咔哒”一声,最后一支试剂管被封好。洛保把283支解药装进特制的保温箱里,每支上面都贴着张小小的标签,写着不同的名字——有工藤新一,有宫野明美,有那些被Aptx4869改变命运的人,甚至还有少年侦探团的名字,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草莓。
她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听着外面传来世良和赤井秀一的对话。
“她真的要这样吗?”世良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就不能……”
“这是她的选择。”赤井秀一的声音很低,“从她把我们从组织救出来的那天起,她就总把别人的命运扛在自己肩上。”
“可她也是别人的命运啊!”世良的声音拔高了些,“小兰姐这六个月瘦了多少,她看不到吗?那些被她救过的人,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洛保把脸埋在膝盖里,忽然想起第七实验室的通风管,想起那些刻在管壁上的名字,想起那个说“活着才有机会出去”的自己。那时的她总说“不要对我抱有期待”,可心里却偷偷盼着,能有个人告诉她“你也可以不用这么坚强”。
不知过了多久,实验室的门忽然“咔哒”一声开了。
“都在啊。”她的声音有点沙哑,像生锈的铁片摩擦,“解药做好了。”
小兰猛地冲过来,却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板上:“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洛保把保温箱递给赤井秀一,“第283支是我的。”她顿了顿,看向周围的人,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这里面有282支解药,对应着所有想变回原来样子的人。至于最后一支……”
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药瓶,里面装着半透明的液体:“这是‘选择’。不想变回去的人,可以喝这个,它能稳定你们现在的身体状态,像正常人一样生长、老去。”
工藤新一愣住了:“你……”
“我查过所有的资料,”洛保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不是所有人都想变回原来的样子。那个议员秘书,现在在孤儿院当老师,说‘小孩的身份让她找到了真正想做的事’;那个被我举报的理事,在监狱里自学了法律,说‘如果不是变成小孩,他永远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她看向赤井秀一:“就像玛丽,她现在每天给孤儿院的孩子讲鬼故事,笑得比谁都开心。你觉得她会想变回那个整天活在仇恨里的女人吗?”
赤井秀一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洛保又看向小兰,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我做解药,不是为了什么命运,是为了让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想回去的,就回去;想留下的,就留下。”她举起手里的小药瓶,“而我,选这个。”
小兰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却用力点了点头:“好,你选什么,我都陪着你。”
洛保笑了,伸手擦掉她的眼泪,指尖的温度有点凉:“哭什么,又不是生离死别。”她转头看向工藤新一,把那瓶“选择”递给他,“帮我分给那些不想变回去的人。至于我……”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这里的细胞虽然还在乱跳,但至少,我不用再做那个必须牺牲的祭品了。”
她刚想说“我不欠任何人了”,喉咙里突然涌上一股腥甜,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洛保!”小兰扑过来扶住她,指尖触到她的脸颊,冰凉得像块寒冰。
“以后……就当医生……”洛保攥着小兰的手,指节泛白,声音断断续续的。柯南突然发现,她的耳垂下方有暗红的血珠渗出来,顺着脖颈往下滑,在烟灰色的衬衫上洇出小小的痕迹。
“耳朵……”柯南的声音发紧,指着她的耳朵大喊,“出血了!”
话音刚落,洛保的鼻孔里也有血珠滴落,砸在小兰的手背上,滚烫得吓人。
“柯南,新一……臭弟弟……”洛保从保温箱里摸出支贴着“工藤新一”标签的解药,塞到他手里,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药在这里……到时候跟你的同学……咳咳……”
血沫从她嘴角溢出来,她却像是没察觉,只是偏过头,看向赤井秀一,眼神里带着点恳求:“姐夫……一定要对姐姐好……”
赤井秀一的喉结剧烈滚动,伸手想扶住她,却被她避开了。她的手在保温箱里摸索着,拿出个贴着“组织残留名单”的U盘,塞进他手里:“组织还没有毁灭……药……就放你这儿……”
“等组织彻底毁灭……你再把你妈妈……还有所有人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前的人影开始晃动,小兰的脸、柯南的眼镜、赤井秀一紧绷的下颌线,都像隔着层水雾,“要绝对……没问题……我一颗一颗……验证的……没有后遗症……”
“这六个月……失败了上千次……也痛了好多次……忘了多少次了……”她笑了笑,笑容里沾着血,看着格外刺眼,“可能……这就是我的命运吧……有的债总要还……哪怕当初是为了救人……”
“他们想不想变回去……是他们的事……做不做……是我的事……”
最后一个字说完,她的身体忽然一软,像根被抽走骨架的藤蔓,朝着小兰怀里倒下去。倒下的瞬间,她的嘴角还挂着那抹释然的笑,仿佛完成了一件终于放下的心事。
“洛保——!”小兰的尖叫刺破走廊的寂静。
柯南看着她紧闭的眼睛,突然想起那张黑色卡片上的话——“57次濒死机会,现在是第1次”。他猛地反应过来,刚才洛保说的“命运”,根本不是她以为的“还债”,而是这早就被写好的、一次又一次的生死考验!
“打救护车呀!!!!”世良的喊声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指尖抖得按不准号码。
赤井秀一蹲下身,手指探向洛保的颈动脉,触感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动作快得不像平时那个冷静的FbI探员。
工藤新一握紧手里的解药,瓶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却暖不了他冰凉的指尖。他看着洛保苍白的脸,想起她刚才说“如果我能活下来,就和你们去帝丹高中”,想起她塞药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对平凡生活的渴望。
原来她根本不知道那封信,不知道那57次机会,不知道自己此刻正站在命运的第一道关口。她只是拼尽全力,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然后笑着迎接所谓的“结局”。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医院顶楼的宁静。小兰抱着洛保,不停地说着“别睡”,眼泪混着洛保的血,一起落在那件皱巴巴的衬衫上。
赤井秀一看着被抬上救护车的洛保,手里紧紧攥着那个U盘和保温箱。他忽然明白,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第1次濒死,意味着还有56次。
而他们,绝不会让这56次里的任何一次,成为最后的终点。
救护车的灯光在走廊里明明灭灭,映着所有人紧绷的脸,
工藤新一望着救护车消失的方向,握紧了拳头。
洛保,你说过“做不做是你的事”,那现在,“能不能让你活下来”,就是我们的事了!
“手术中”三个字在门框上亮着,每一秒的跳动都像敲在人心上的鼓。赤井秀一站在窗边,背对着众人,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回神,才发现烟灰已经落了满手。世良趴在椅背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嘴里反复念叨着“肯定会没事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工藤新一靠在墙上,手里还攥着那支贴着自己名字的解药。透明的瓶身被体温焐得温热,可他却觉得指尖冰凉——他想起洛保倒下前说的“去帝丹高中”,想起她眼里那点转瞬即逝的憧憬,像个终于敢对大人说出愿望的小孩。
“医生!怎么样了?”小兰猛地站起来,拦住刚从抢救室出来的护士,声音里带着哭腔。
护士摘下口罩,眼底带着疲惫:“还在抢救,颅内压过高,出血点不止一处。病人身体太虚弱了,这六个月……几乎没怎么休息过吧?”她看着小兰手里的衬衫,叹了口气,“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世良噌地站起来,眼眶通红,“什么意思?她不会有事的!她刚做完解药,她还要去帝丹高中……”
护士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匆匆离开。
走廊里又陷入死寂,只有抢救室里偶尔传出仪器的滴答声,透过厚重的门传出来,像在倒数。柯南忽然想起那张卡片上的话——“护心虫能激发你的第二次人格保护你,可每一次你的生命都定格在24岁”,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悄悄退到走廊尽头,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时,他的声音异常冷静:“博士,帮我查一下Aptx4869的副作用数据库,尤其是长期高强度实验对人体的影响……对,立刻就要。”
挂了电话,他抬头看向抢救室的红灯,忽然明白洛保为什么要做那瓶“选择”——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住,却还是固执地做完了283支解药,把生的选择留给别人,把死的可能留给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灯突然灭了。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暂时脱离危险,但还在昏迷。颅内出血止住了,但长期营养不良和药物副作用导致器官衰竭,能不能醒过来……要看她自己的意志。”
小兰腿一软,差点摔倒,被工藤新一扶住。她望着抢救室的门,眼泪又涌了上来,却用力咬着嘴唇:“她会醒的,她答应过我,要一起去公园放风筝的。”
赤井秀一深吸一口气,掐灭手里的烟:“我去安排安保,组织的人说不定会趁机来。”他看向工藤新一,眼神凝重,“解药和U盘我会收好,在她醒过来之前,我们得先把组织的尾巴清干净。”
世良擦了擦眼泪,用力点头:“我跟你去!那些家伙敢来,我让他们尝尝截拳道的厉害!”
工藤新一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又转头看向抢救室的门。博士的短信刚好发来,附带着一份长长的报告,开头写着“Aptx4869实验体长期负荷实验数据:多器官不可逆损伤风险率87%”。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走到小兰身边坐下,轻声说:“她会醒的。”
小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茫然:“真的吗?”
“真的,”工藤新一的声音很坚定,“因为她还有没完成的事——她要去帝丹高中,要听玛丽讲完那个草莓味的故事,还要……”他顿了顿,看向抢救室的方向,“还要和你一起,把那些鬼故事里的遗憾,都变成甜甜的结局。”
抢救室的门被推开,护士推着病床出来,洛保躺在上面,脸色依旧苍白,却平稳地呼吸着。小兰立刻凑过去,握住她冰凉的手:“洛保,我在这儿等你。”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的眉眼和洛保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眼神里带着种洞悉一切的冷冽,像淬了冰的湖面。她走到病床边,指尖悬在洛保的输液管上方,动作轻得像片羽毛。
“第1次濒死,倒是比我预想的早了三个月。”女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我只能帮你度过这一次,剩下的……可不是56次那么简单。”
她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银色药瓶,里面装着半透明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本来该是你第二人格苏醒的时候,”她低头看着洛保,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可你偏不,非要把自己逼到绝路。”
“人都有两面,”她用指尖碰了碰洛保冰凉的脸颊,“一面忙着拯救世界,一面藏着私心。你呢?把那点私心藏得太深,深到连自己都忘了——其实可以更爱自己一点的。”
药瓶被打开,一股清冽的香气弥漫开来,像雨后的草地。“这不是另外一个你,”女子轻声说,“是所有时空里,唯一懂得‘活着’的那个洛保。我们见过的,在第七实验室的通风管里,你给我递过抗生素,说‘别死,活着才会有光’。”
她将液体缓缓注入输液管,动作精准得像台精密的仪器。“是你自己选了这条路,”她的声音里带了点叹息,“拿什么救你?只能把‘我’分给你一点了。”
液体刚进入血管,床头的心率监测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原本平稳的波形瞬间变成陡峭的尖峰,小兰猛地惊醒,慌乱地按响了呼叫铃:“医生!医生快来!”
女子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只是盯着洛保的脸。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被月光融化的冰雕。“融合吧,”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要消散在空气里,“把我的‘自私’融进你的‘温柔’里,别再走老路了——你醒来会心脏受损,会疼,会怕,但至少……能活着。”
“我走的是虚,没人看得见,”她最后看了眼惊慌失措跑进来的医生,又看了眼床上睫毛颤抖的洛保,“剩下的路,要走实了。”
话音未落,女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月光里,仿佛从未出现过。而病床上的洛保,指尖突然动了动,原本急促的心跳声在警报器的尖鸣中,竟慢慢平稳下来,像暴风雨后逐渐平息的海面。
医生围上来检查时,发现洛保的瞳孔有了反应,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奇怪,各项指标都在回升,”为首的医生皱着眉翻看记录,“就像……有股外力在强行稳住她的体征。”
小兰扑到床边,握住洛保渐渐有了温度的手,眼泪掉在她手背上:“洛保?你听到了吗?醒醒啊……”
洛保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那一瞬间,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属于她的冷冽,快得像错觉,随即被浓浓的迷茫取代。她看着小兰,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铁片:“……饼干……凉了吗?”
小兰愣了愣,随即爆发出哭声,一边哭一边笑:“没凉!我再去给你烤!你想吃多少我就烤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