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里的红裙 四(2 / 2)
网吧污浊的空气凝固了一瞬。那串忙音像最后一声丧钟。
下一个……是什么?
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爬升,但胸腔里那枚铜钱似乎被这念头激得微微一震,寒意刺得我一个激灵。不能等!
“走!”我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引得旁边几个打游戏的混混不满地瞥来。林薇脸色惨白,但还是咬着牙跟上。
再回那栋楼。这个念头本身就像一把冰锥扎进太阳穴。但没退路了。
夕阳正在西沉,把建筑物的影子拉得很长,那栋苏式老楼被笼罩在更深的阴影里,每一个窗口都像沉默的黑色眼洞。单元门洞开着,仿佛一张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嘴。
楼道里比白天更暗,更静。我们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又迅速被浓稠的寂静吞没。每上一级台阶,胸口铜钱的寒意就加重一分,像在发出无声的警告。
终于站定在那扇熟悉的、暗沉的门前。锁孔还残留着上午被暴力撬过的痕迹。
我对林薇做了个手势,让她退后两步,自己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灰尘味的空气,猛地抬脚——
“吱呀——”
门根本没锁,自己开了一条缝。
里面一片漆黑。死寂。
浓烈的血腥味混着那种熟悉的、微甜腐朽的恶臭,扑面而来。
心脏骤停了一拍。我颤抖着手推开房门。
客厅里,景象如同地狱。
墙壁上、老旧的地板上,泼洒着大片大片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的血液,溅射的形状狰狞可怖。碎肉和无法辨认的组织黏得到处都是。
而在这一片狼藉中央,跪着一个人影。
是那个给我们打过电话的、声音沙哑的老妇人。她穿着一身深色的、现在已被血浸透的棉布褂子,花白的头发散乱,沾着血污。她背对着我们,身体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佝偻着,低垂着头,双手却高高举起,捧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色彩极其浓艳、狰狞诡异的傩戏面具。
底色是沉郁的暗红,勾勒着繁复的、金黑交织的扭曲纹路。眼眶是两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洞,嘴角却以一种极端夸张的弧度向上咧开,露出森白尖利的獠牙。整个面具透着一股疯狂、邪戾的欢愉,仿佛刚刚饱餐了一顿血肉盛宴。
老妇人的身体微微摇晃着,喉咙里发出一种“嗬……嗬……”的、像是破风箱拉扯的喘息声。
“婆婆……?”我声音发颤,胃里翻江倒海。
那老妇人的动作猛地顿住。
然后,她的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令人牙酸的骨节摩擦声,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了过来。
我看到她的脸,瞬间窒息。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瞳孔已经涣散。但她的嘴角,却像被无形的线强行拉扯着,向上弯起,形成一个和那面具一模一样的、疯狂而诡异的笑容!
鲜血不断从她咧开的嘴角、鼻孔、甚至眼角渗出,滴落在那鲜艳的红裙——不,是她被血染红的深色褂子上。
她看着我们,或者说,那面具透过她涣散的眼睛“看”着我们。她高举着面具的双手开始剧烈颤抖,像是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在与什么抗衡。
“……快……跑……”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模糊到极致的气音,带着血沫。
下一秒,她脸上那诡异的笑容猛地加深!
她的双手不再颤抖,而是无比稳定地、带着一种狂热的仪式感,猛地将那张狞笑的红色傩面,扣向自己的脸!
“不——!”我失声尖叫。
太晚了。
面具严丝合缝地扣了上去。
“嗬……咯咯……”诡异的、混合着痛苦和欢愉的笑声从面具后面传来。
“她”摇摇晃晃地,用那种扭曲的姿势,从血泊中站了起来。
转过来的身体,正对着我们。
暗红的面具,血染的红衣。
“找到了……”一个沙哑、扭曲、非男非女的声音从面具后响起,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满足感,“……新的……脸……”
它……或者说,戴着面具的“它”,向前迈了一步。
鞋底踩在粘稠的血泊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师婆的警告和那通诡异电话里的最后一句话,如同冰锥刺穿脑海。
下一个……已经来了。
它顶着老婆婆温热的尸体和那张狞笑的红傩面,朝我们伸出了血淋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