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集:《公孙痤的算计》(2 / 2)
赵二柱攥紧了怀里的军功牌,木牌的棱角硌得他胸口发疼,却也让他心里多了一丝底气。他低着头,没敢反驳,只是小声问:“官爷,守城给粮食吗?俺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娘,要是俺走了,她没人照顾……”
“给粮食?”士兵嗤笑一声,“能让你活着就不错了,还想要粮食?再啰嗦,现在就把你娘抓起来!”
赵二柱不敢再说话,看着士兵们远去的背影,又摸了摸地窖里的野菜——那点野菜,顶多够娘吃三天。他靠在门框上,望着远处城墙的方向,心里忽然生出一丝盼头:或许秦军真的能早点来,或许弟弟说的是真的,或许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真的能早点结束。
一夜之间,上郡城内像被抽走了魂魄。第二天一早,校场上挤满了面黄肌瘦的百姓,他们大多穿着破烂的粗布衣裳,有的脚上连鞋都没有,只能光着脚踩在冰冷的泥地上。手里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有的拿着临时打造的木矛,矛尖连磨都没磨锋利;有的背着自家的锄头,锄刃上还沾着泥土;还有的老人,只能握着一根木棍,手抖得连木棍都握不稳。他们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和绝望。
公孙痤骑着马站在高台上,穿着厚重的铠甲,腰间挂着佩剑,看起来威风凛凛。可他看着台下稀稀拉拉的队伍,看着那些百姓麻木的脸,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勒了勒马缰绳,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寒风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带着刻意加重的威严:“你们记住,上郡在,你们的家就在;上郡丢了,秦军进城只会烧杀抢掠,你们的妻儿老小都活不成!现在跟着本将守城,等击退秦军,魏王定会有赏赐,给你们分粮食、分田地!”
没有人说话,百姓们低着头,眼神里满是麻木。赏赐?分粮食?他们早就不相信这些话了。去年河西大旱,魏王说要给百姓发救济粮,结果粮车走到半路,就被士兵们截下来分给了军队;上个月公孙痤说守城的壮丁有饭吃,结果他们只得到了半碗稀粥,连米粒都数得清。他们见过魏军的抢掠——士兵们经常闯进百姓家里,抢走仅存的粮食,甚至抢走年轻的妇人;也听过秦军“不扰民”的传闻——城外逃过来的农户说,秦军占领的地方,不仅不抢粮食,还会给农户分种子。只是这些话,他们不敢说出口,连在心里想都要小心翼翼——昨天城西的李婆婆,就因为跟邻居小声说“听说秦军给农户分粮食”,就被士兵拖到城墙下打了二十大板,打完还被绑在城楼上示众,说是“通秦的下场”。
赵二柱站在队伍末尾,看着城墙上新增的沙袋,沙袋堆得很高,却挡不住城外隐约传来的秦军号角声。他又望向城外远处的山峦,那是弟弟赵虎说的,秦军驻扎的方向。他悄悄摸了摸怀里的军功牌,冰凉的木牌让他心里安定了些。他想起弟弟说过,秦军里有不少像他们一样的农户,只要在战场上杀了敌人,就能得爵位,不仅自己能摆脱奴隶身份,还能给家人分田宅。他在心里默默盼着:秦军,你们快点来啊,再不来,俺们就要被饿死、被打死了。
公孙痤不知道百姓的心思,他骑着马在城墙上巡查,看着士兵们把木料搬到城垛上,看着壮丁们笨拙地练习举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撑过十日,等援军来。他时不时会停下来,呵斥那些动作迟缓的壮丁,会检查城墙的加固情况,却没看见,那些壮丁们在他转身时,眼底闪过的不是对秦军的恐惧,而是对城外的期待;他也没听见,夜里百姓们在家中悄悄祈祷,祈祷秦军能早日破城,结束这暗无天日的日子。
守城的第三天,秦军开始攻城了。没有大规模的冲锋,只是派了一小队士兵,在城墙下喊话:“城内的百姓听着,秦军不杀无辜,不抢粮食,只要你们打开城门,愿意种地的分田地,愿意参军的有军功!”
公孙痤气得脸色发白,下令放箭,箭雨把秦军的喊话声压了下去。可他不知道,那些话,像一颗种子,落在了百姓们的心里。当天夜里,就有百姓偷偷用石头砸晕了守城的士兵,顺着绳索爬下城墙,逃向秦营。
第五天,粮仓彻底空了。士兵们开始抢百姓家里的粮食,有的甚至闯进农户家里,抢走仅存的野菜。百姓们的怨气越来越重,有的壮丁开始故意偷懒,搬滚石的时候故意放慢速度,甚至偷偷把滚石扔到城外。
第七天,公孙痤派去求援的信使,回来了一个——只是回来的,只有他的尸体。尸体被吊在城门外,身上插着一支箭,箭上绑着一张纸条:“安邑援军已被秦军击溃,公孙痤速速投降,可饶城内百姓不死。”
公孙痤看着那具尸体,脸色变得惨白。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扶住城墙才站稳。十日?援军?原来从一开始,他就等不到援军了。他转头看向城内,百姓们聚集在街道上,眼神里不再是麻木,而是愤怒。有的百姓手里拿着锄头,有的拿着木棍,正朝着守将府的方向走来。
寒风卷着沙尘掠过城墙,公孙痤望着远处秦军营帐的方向,望着城内愤怒的百姓,忽然觉得手里的佩剑变得无比沉重。他以为自己守住的是魏国的门户,却不知道,他早已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民心。而这失了民心的城池,再坚固的城墙,也终究挡不住即将到来的破城之势。
他想起三天前,李默劝他:“将军,百姓们已经快撑不住了,不如降了吧,至少能保住百姓的性命。”当时他还怒斥李默贪生怕死,可现在,他才明白,李默说的是对的。
远处传来秦军的号角声,越来越近;城内百姓的呐喊声,也越来越近。公孙痤闭上眼睛,缓缓拔出佩剑,剑刃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他知道,上郡的困守,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