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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将军泪(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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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福客栈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裹着尘土味的风。

门槛上站着一个男人。

他身形挺拔如松。

一身靛青色的窄袖常服早已洗得发旧,边角处磨损得厉害,却浆洗得干干净净,连一丝褶皱也无。

他眉宇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沉郁,像终年不散的浓雾笼罩着险峻的山峰。

薄唇紧抿,轮廓线条坚硬得如同刀削斧凿。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深不见底,仿佛沉淀了千年的时光。

里面翻涌着沙场征伐的凛冽杀气,又混杂着一种极深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疲惫与哀恸。

他迈步进来,脚步沉稳,落地无声。

每一步都带着久经沙场淬炼出的精确与力量感。

客栈大堂里那盏佟湘玉新换的、据说是从波斯商人手里淘来的琉璃吊灯,柔和的光芒落在他身上。

仿佛也被他身上那股子来自遥远时空的冷硬气息冻结了。

几乎就在他跨过门槛的同一刹那,柜台旁立着的一个银灰色、约莫半人高的金属圆柱体顶端,无声地亮起一圈深红色的光晕,缓慢地旋转着。

一道柔和的电子女音凭空响起:“检测到高能级历史人物特征波动,符合预设关键词‘周生辰’。直播设备自动启动,全息投影模式已加载。”

“哗——!”

一道清晰得纤毫毕现的立体光幕瞬间在客栈中央展开,悬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

光幕上,那刚刚进门的将军身影被清晰地捕捉,连他鬓角一丝被风吹乱的发丝都看得清清楚楚。

【天!活的周生辰!活的小南辰王!家人们快掐我!】

【这气场……隔着屏幕我腿都软了,这就是一怒诸侯惧的杀神?】

【泪目了家人们!他真的自带悲情bG!】

【将军看过来!宝宝们爱你!】

【这沧桑感……史书里寥寥几笔的遗憾,此刻是活生生的人啊!】

【掌柜的!快!上你们最好的酒!记我账上!(Id:洛阳牡丹真国色)】

【前面的姐妹大气!同记!(Id:西州胡饼香又脆)】

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方块字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光幕淹没。

滚动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只剩下满屏汹涌的惊叹号和心碎的表情符号。

“额滴个神啊!”佟湘玉刚从后厨端着一盘新炸的花生米出来,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得手一抖。

几颗圆滚滚的花生米蹦跳着滚到了地上。

她一手捂着心口,一手颤巍巍地指着光幕。

“这……这又是哪位神仙下凡咧?动静比上次那个唱戏的角儿还大!”

正拿着块抹布、勤勤恳恳擦着桌子的祝无双闻声抬头。

看到光幕上那如潮的弹幕和中央那个挺拔却萧索的身影,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放着我来!”

她放下抹布就想去接佟湘玉手里的盘子。

柜台后面,铁蛋以一个极其不符合他彪悍机器人保镖身份的慵懒姿态,翘着二郎腿,半躺在一张太师椅上。

手里还假模假式地捏着个紫砂小茶壶——里面装的其实是高能冷却液。

他眯着那双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电子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门口的周生辰。

对着傻妞的方向努了努嘴,用一种刻意压低、却又恰好能让大堂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磁性嗓音开始解说:

“啧啧,媳妇儿,快看快看!行走的活化石!活的古代军神兼悲剧美学巅峰人物!”

“知道不?就这位爷,”他用没拿茶壶的手遥遥点了点周生辰。

“那冤屈值,搁整个华夏史书排行榜上,妥妥能挤进前三甲!”

“血泪指数爆表,悲情氛围拉满!简直是历史长河里最闪亮的那颗……催泪弹!”

他煞有介事地总结,还附带了一个夸张的摊手动作。

傻妞正拿着一块超细纤维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那光滑如镜的金属臂膀。

闻言翻了个极其拟人的白眼,没好气地回敬:“就你话多!铁蛋,你能不能把你那数据库里的八卦版块清理清理?”

“人家将军刚来,听着像话吗?”

话虽这么说,她那双泛着柔和暖光的电子眼,也忍不住好奇地朝周生辰望去。

郭芙蓉和吕秀才正凑在一起,对着吕青柠举着的一块平板电脑屏幕指指点点,似乎在研究一道复杂的几何题。

吕青柠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精巧的无框眼镜,镜片反射着平板的光芒,小脸上一派严肃:“真相只有一个,爹,娘,辅助线应该从点E向对角线Ac作垂线……”

她的话被门口的动静和满屏的弹幕打断了。

吕秀才习惯性地扶了扶自己的老式圆框眼镜。

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嘴里无意识地开始念叨:“子曾经曰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然此友……气度非凡,隐有龙虎之威,恐非寻常之乐乎……”

郭芙蓉可不管那么多。

她一把拨开挡在身前的秀才,叉着腰,豪气干云地朝着周生辰的方向大声道:“喂!新来的!报上名来!”

“管你是将军还是皇帝,进了同福客栈的门,就是江湖一家人!”

“有啥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大家开心……呃,不是,让大家伙儿帮你分担分担!”

她差点把心里话秃噜出来,赶紧刹车。

“哗擦!”一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变声期沙哑和夸张语调的惊叹响起。

白敬琪像颗小炮弹似的从二楼楼梯扶手处滑了下来,动作利落,落地无声。

他双眼放光,死死盯着周生辰那挺拔的身姿,仿佛看到了绝世珍宝。

嘴里啧啧有声:“帅!太帅了!这范儿!小爷我以后行走江湖,就得是这个派头!”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把晏辰改装过的、造型拉风的左轮手枪模型,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这将军的气质学个皮毛。

吕青橙原本正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沾着茶水画圈圈,也被这阵势吸引。

小脑袋好奇地探出来。

看到光幕上滚动的字,她眨巴着大眼睛,扯了扯旁边郭芙蓉的衣角:“娘亲,娘亲!弹幕上都在说‘将军好帅’、‘将军抱抱’!”

“他比爹还厉害吗?能接住我的‘惊涛骇浪掌’不?”

她的小拳头下意识地握紧了,跃跃欲试。

李大嘴系着油腻的围裙,拎着把大勺就从厨房冲了出来。

嘴里还嚷嚷着:“谁?谁来了?要点啥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就没有我李秀莲做不出来的……”

话没说完,看清门口的人,那嗓门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后半句变成了小声嘟囔:“……只要给够银子。”

莫小贝像只灵巧的小鹿,从后院嗖地窜了进来。

嘴里还叼着半根冰糖葫芦,含糊不清地嚷嚷:“小郭姐姐!是不是又来了什么好玩的人?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她灵活地挤到郭芙蓉身边,踮起脚张望。

邢育森和燕小六这对活宝捕快搭档,几乎是踩着点冲进了客栈。

邢育森一手按着腰刀,一手习惯性地捻着自己那几根稀疏的胡须。

绿豆小眼精光四射,迅速扫视全场,最后定格在周生辰身上。

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亲娘哎,这气派……非富即贵啊!影响仕途……呃不是,是影响我老邢结交贵人的机会啊!”

他琢磨着怎么能蹭点好处。

燕小六则被那炫目的全息投影光幕吸引。

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下意识地就去摸腰间的唢呐:“额滴个亲娘舅姥爷!这……这是啥仙法?太神了!”

他激动得脸都红了,恨不得立刻吹一曲表达震撼。

就在这一片七嘴八舌、各怀心思的喧闹中,一个身影快如鬼魅,“嗖”地一下滑跪到了周生辰面前的地板上。

是白展堂。

这位曾经的盗圣、如今的同福跑堂,此刻脸上堆满了谄媚到近乎夸张的笑容。

双手抱拳,对着周生辰就是一顿猛拜,那架势恨不得五体投地:“哎哟喂!祖宗!活祖宗!您老人家可算显灵了!小的白展堂,给您磕头了!”

他一边说一边作势真要磕头。

周生辰被他这突如其来、滑溜无比的跪拜弄得眉头微蹙。

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里掠过一丝困惑和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并不习惯这种过于市侩的热络。

白展堂却浑然不觉,或者说毫不在意。

他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直勾勾地盯着周生辰身上那件旧袍子,仿佛能透过布料看到里面那身传说中的明光铠:“祖宗!商量个事儿呗?”

“您身上这套……呃,虽然看着旧了点儿,但肯定有您当年的神威加持啊!”

“借小孙孙我穿两天行不?就两天!让小孙孙我也沾沾您的光,体验一把当绝世名将、迷倒万千少女的感觉!”

“保证给您保管得妥妥帖帖,连个线头儿都不带掉的!”

他拍着胸脯,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周生辰的鞋面上了。

佟湘玉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抽。

叉着腰,又气又急地压低声音吼:“展堂!额滴个神啊!你给额起来!丢死人咧!”

“人家将军刚来,你就要扒人家衣裳?!额滴个亲娘哎,这影响仕途……不是,这影响咱们客栈的声誉啊!”

她急得直跺脚。

光幕上的弹幕瞬间被一片【哈哈哈】和【老白不愧是你】刷屏。

中间夹杂着【白祖宗太拼了!】

【将军: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掌柜的:心累】。

周生辰看着眼前这个滑跪在地、眼神热切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男子。

又扫过周围那一张张表情各异、充满好奇与探究的面孔。

最后目光落在那片悬浮空中、闪烁着无数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文字符号的光幕上。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

战场上的千军万马、朝堂上的明枪暗箭,他都见识过。

但眼前这一切,比最诡异的军阵还要令人无所适从。

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久未开口的干涩,问出了踏入这个奇异之地的第一个问题:

“此地……是何所在?”

“诸位……又是何人?”

“此物……”他抬起手,指向那光芒流转、文字跳跃不休的全息投影。

“……又是何妖法幻术?”

他深邃的眼底,除了困惑,更深的是一种被抽离了熟悉世界根基的孤绝与疏离。

那些弹幕上滚动的“将军”、“抱抱”、“泪目”,对他而言,无异于天书鬼语。

夜深沉。

白蜡树巨大的树冠在晚风中簌簌作响,将清冷的月光切割成细碎的银箔,洒在同福客栈寂静的后院里。

白日里的喧嚣如同退潮的海水,只留下一种近乎真空的宁静。

周生辰独自一人坐在后院角落那条冰冷的石凳上,像一尊被遗忘在时光缝隙里的青铜雕像。

白日里那件洗得发旧的靛青常服,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单薄,仿佛承载不动他身体里那份沉甸甸的、跨越千年的孤寂。

他微微垂着头,视线凝固在自己摊开的、骨节分明的手掌上。

那双手,曾经紧握长槊,号令千军。

也曾执笔批阅军报,力透纸背。

而此刻,他的掌心里,静静躺着一样来自千年之后、冰冷而沉重的物件——晏辰傍晚时塞给他“防身”的那把黑色手枪。

金属的枪身泛着幽暗的光泽,触手冰凉坚硬,带着一种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精确而冷酷的死亡气息。

他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试探,缓缓拂过枪身流畅的线条。

感受着那冰冷金属下蕴含的、他无法完全理解的毁灭力量。

指腹轻轻搭上扳机护圈,又触电般地移开。

这小小的、不起眼的铁疙瘩,竟能轻易夺人性命于百步之外?

它比最快的强弓劲弩更致命?

比最锋利的环首刀更令人胆寒?

“若当年……有此物……”他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苦涩。

眼前不由自主地翻涌起那些刻骨铭心的画面:漫天箭雨倾泻而下,如蝗虫蔽日。

坚固的城门在沉重的冲车撞击下呻吟着碎裂。

将士们穿着沉重的铁甲,在泥泞和血泊中舍生忘死地搏杀,每一次冲锋都伴随着生命的消逝……

还有金銮殿上,那些藏在冠冕堂皇言辞背后的冰冷眼神,如同淬毒的匕首,无声地割裂信任与忠诚。

若有此物……若有此物……是否能更快地结束那些无休止的杀戮?

是否能护住更多跟随他浴血奋战的袍泽?

是否能……改变那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一种近乎虚妄的渴盼。

“将军,夜深露重,石凳寒凉,对关节不好哦。”一个带着明显笑意的清朗男声自身后响起。

打破了夜的沉寂,也打断了周生辰那沉溺于血火记忆的思绪。

周生辰身体瞬间绷紧,握着枪的手下意识地收紧,猛地回头。

生辰残余的悲怆瞬间被凌厉的警惕取代。

只见晏辰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双手插在他那件造型奇特的工装裤口袋里,姿态闲适。

阿楚则像只慵懒的猫,斜斜地倚在通往后厨的门框边。

手里还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白瓷杯,袅袅白气升腾,模糊了她脸上促狭的笑意。

晏辰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周生辰紧握着手枪的手上,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他迈步上前,动作快得让周生辰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都只觉眼前一花。

下一秒,手腕一麻,掌心一空,那冰冷的金属造物已落入晏辰手中。

“嚯,保养得不错,手感冰凉丝滑,将军盘得挺顺手嘛。”晏辰掂量着那把枪,语气轻松得像在点评一件新奇的玩具,甚至用了个盘手串的“盘”字。

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转动枪身,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咔哒一声轻响,弹匣被利落地卸下,露出里面黄澄澄的子弹。

他晃了晃空弹匣,对着月光看了看。

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将弹匣推回原位,发出清脆的金属咬合声。

“这玩意儿,”晏辰将枪在指尖转了个潇洒的花样,最后稳稳握住,枪口指向地面。

他抬起头,看向周生辰,那双总是带着点玩世不恭笑意的眼睛,此刻在月光下却显得格外幽深锐利。

“搁我们那儿,叫‘规则改写器’。甭管对面是金盔金甲的猛将兄,还是穿着龙袍坐龙椅的,只要距离够近,手够稳,心够狠,‘砰’!世界清静了。”

他模仿着开枪的声音,嘴角咧开一个痞气的弧度。

阿楚啜了一口杯中的热饮,大概是某种奶制品,满足地眯起眼。

接着晏辰的话头,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糯软,却字字清晰:“是呀将军,我们那儿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什么绝世武功,在它面前都得缩着脖子当鹌鹑。”

她歪了歪头,俏皮地眨了眨眼:“所以呀,您刚才是不是在想,要是当年您麾下的北陈铁骑,每人怀里都揣着这么一把‘小宝贝’,那什么金荣的叛军,什么狗屁朝廷的猜忌,统统都是渣渣灰?”

“一路平推过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改写历史,易如反掌?”

她的话语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毫不留情地剖开了周生辰内心深处那点隐秘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妄念。

周生辰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挺直了背脊,石凳的寒意似乎瞬间渗入了骨髓。

阿楚那带着笑意、轻描淡写的话语,却像裹着蜜糖的毒针,精准无比地刺中了他心中最幽暗角落里的那个念头。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沉默如同沉重的盔甲笼罩着他。

晏辰抛了抛手中的枪,那冰冷的金属物件在他手中如同一个无关紧要的玩具。

他收敛了脸上那点痞笑,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周生辰刚毅却笼罩着千年风霜的脸上。

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叩问:

“将军,现代科技确实能轻易撕碎过去的规则,改写历史的路径。”

“但是,”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加重,“您呢?您会怎么选?”

月光如水银泻地,流淌在三人之间。

晏辰的问题像一块投入古井的巨石,在周生辰死水般的心湖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枪,这来自未来的冰冷造物,象征着一种简单粗暴、颠覆一切的力量。

它似乎唾手可得,似乎能抹平所有遗憾,斩断所有枷锁。

改写历史?听起来如此诱人,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

“改写……”周生辰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回响:“用此等……器利?”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冷电般射向晏辰手中的枪。

那眼神里没有向往,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痛苦与挣扎。

他仿佛又看到了中州城下堆积如山的尸骸。

听到了将士临死前不甘的嘶吼。

感受到了御座之上投射下来的、足以冻结血液的猜忌。

“若以此力强行扭转乾坤,那周生辰……与昔日屠城灭国的暴戾之徒,又有何异?”

“所求的‘忠义’二字,岂非成了天大的笑话?”

“成了包裹在强权之上的……一层虚妄的糖衣?”

他像是在质问晏辰,又像是在拷问自己的灵魂。

那千钧重负的“忠”,那刻入骨髓的“义”,早已成为他血肉的一部分。

此刻却因为这来自未来的诱惑而发出痛苦的呻吟。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骤然撕裂了后院的宁静!

不是枪响,而是后厨那扇不甚结实的木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

木屑纷飞中,一个娇小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踉跄着倒飞出来,重重地摔在院子的泥地上,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时宜!”周生辰瞳孔骤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轰然冲上头顶!

那声呼唤撕心裂肺,带着一种穿越千年也无法磨灭的惊恐与绝望。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甚至带起了一阵小型的气流,将地上的落叶都卷了起来,直扑向那个倒地的身影。

什么规则改写器,什么历史路径,在这一刻统统化为乌有。

只剩下最原始、最本能的守护欲在疯狂燃烧。

就在周生辰身影如电般射出的同时,撞开的后厨门洞里,两个穿着黑色劲装、蒙着脸只露出一双凶狠眼睛的彪形大汉,手持闪烁着寒光的环首刀,如同闻到血腥味的恶狼,凶狠地扑了出来!

他们的目标显然就是摔倒在地、挣扎着想要爬起的时宜!

“哗擦!真敢来啊?!”二楼窗户“嘭”地被推开,白敬琪那颗顶着乱毛的脑袋探了出来。

一看

他动作快如脱兔,翻身跃出窗户的同时,手已熟练无比地在腰间一摸、一转、一甩!

那把造型拉风的改装左轮手枪瞬间完成装弹,枪口稳稳指向下方扑出的歹徒!

“惊涛骇浪!”一声清脆稚嫩却充满爆发力的娇叱平地炸响!

小小的身影——吕青橙,不知何时已从大堂冲到了后院门口。

小姑娘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小小的身体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恐怖力量,双掌在胸前猛地一合,随即闪电般向前推出!

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潮湿水汽的强劲气流如同无形的巨锤,呼啸着轰向其中一名持刀歹徒的后背!

“亲娘哎!这影响仕途啊!”邢育森惊得魂飞魄散。

手忙脚乱地去拔腰间的破铁刀,却因为太过紧张,刀卡在刀鞘里死活拔不出来。

“替我照顾好我二舅姥爷——!!!”燕小六的反应截然不同。

他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奇怪的开关,脸涨得通红,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抽出腰间的唢呐。

腮帮子一鼓,根本不管场合,一首极其高亢嘹亮、喜庆得近乎诡异的《百鸟朝凤》调子就喷薄而出!

尖锐刺耳的唢呐声如同魔音灌脑,瞬间席卷了整个后院!

“额滴个神啊——!!”佟湘玉的尖叫紧随其后,划破夜空。

这混乱到极致的场面,让扑向时宜的周生辰动作都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

他从未见过如此……荒诞又激烈的战斗方式。

那尖锐的唢呐声如同魔音,无差别地攻击着所有人的耳膜。

连那两个凶悍的歹徒都明显被震得动作一僵,眼中露出痛苦和茫然。

“媳妇儿!背景音乐!烘托一下气氛!”铁蛋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带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烘你个头!救人!”傻妞没好气的回应伴随着一道银灰色的身影疾射而出。

速度快得在空中留下残影,目标直指另一个持刀歹徒的手腕。

“放着我来!”祝无双的声音也加入了战团。

就在这鸡飞狗跳、音波与掌风齐飞、子弹与唢呐共鸣的诡异战场中,周生辰已如一道青色闪电,冲到了时宜身边。

他单膝跪地,一手极其轻柔却无比迅捷地将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的时宜护到身后。

另一只手已如铁钳般闪电探出!

没有用枪。

他甚至没有去拔腰间的佩剑——那柄象征着他身份的佩剑,在踏入这个时空时,已被他卸下,交给了佟湘玉保管。

他用的,只是一双血肉之手!

目标:那名被吕青橙“惊涛浪”掌风推得身形不稳、又被燕小六的唢呐魔音震得头晕眼花的歹徒持刀的手腕!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在唢呐的间隙中清晰地爆开!

伴随着歹徒凄厉到变调的惨嚎!

周生辰的手指如同最精准的攻城锤,瞬间捏碎了对方持刀手腕的骨头!

动作干脆利落,狠辣决绝,带着战场上淬炼出的、一击必杀的残酷效率。

那柄环首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同一时间,傻妞的金属手指精准地扣住了另一名歹徒的手腕。

强大的力量让对方根本无法挣脱。

白敬琪的子弹呼啸着擦过那歹徒的头顶,打飞了他的蒙面巾。

在他光秃秃的头顶留下一道灼热的焦痕,吓得他魂飞魄散,瞬间瘫软在地。

而铁蛋则像个灵活的胖子,一个滑铲过去,轻松缴了瘫软歹徒的刀。

顺手用刀柄在他后颈来了一下,世界清静了。

尘埃落定。

只剩下燕小六那曲调高亢、兀自吹得忘我的《百鸟朝凤》还在顽强地响彻后院,喜庆得格格不入。

【卧槽槽槽!刚才发生了什么?我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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