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洞花主贾宝玉(1 / 2)
,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站在了同福客栈敞开的门框里。
他一身大红箭袖,外罩石青排穗褂,面若中秋之月,鬓如刀裁,眉墨画就。
只是那双本该含情含愁的桃花眼,此刻燃烧着两簇愤怒的火焰。
他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着大堂里错愕的众人,声音清越却带着劈裂的急怒:“谁?是谁窃了我的通灵宝玉?还来!速速还来!”
掌柜的佟湘玉手里一把刚嗑开的瓜子,“啪嗒”全掉在了柜台上。
她杏眼圆睁,嘴巴微张,愣了好几息才找回自己的调门,那调门带着七分惊吓三分难以置信:“额滴个神啊!这…这位公子哥,大清早的,比咱家秀才念子曰的时候还魔怔嘞?额们这正经客栈,谁拿你那啥宝玉咧?”
阿楚反应极快,几乎是宝玉话音落地的同时,手腕一翻,那个小巧却功能逆天的直播设备就悬浮在了半空,镜头无声地对准了门口这戏剧性的一幕。
旁边的晏辰默契地往她身边靠了半步,手指在旁人看不见的虚拟界面上飞快操作,启动了全息弹幕投影模式。
霎时间,半空中浮现出几行流光溢彩的字迹:
【卧槽!活的!活的贾宝玉!】
【这颜值,搁明朝妥妥顶流爱豆!】
【通灵宝玉丢了?这剧情我熟!】
【二哥哥别急!看看是不是掉怡红院了?】
“家人们!宝宝们!大清早的,有惊喜啊!”阿楚压着兴奋,对着镜头低语,声音清晰传入直播流。
“看见没?《红楼梦》c位男主,贾宝玉,贾二爷!看这架势,是丢了命根子——通灵宝玉!已经空降咱同福客栈兴师问罪了!刺激不刺激?”
郭芙蓉刚从后院练完功回来,额角还带着汗,一看这架势,柳眉一竖,习惯性就要撸袖子:“嘿!哪儿来的公子哥儿,大清早跑我们这儿撒野?排……”
她“排山倒海”四个字还没出口,吕秀才一个箭步冲上来,死死捂住了她的嘴,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芙妹!芙妹!使不得!使不得呀!”吕秀才急得直跺脚。
“此乃荣国府衔玉而诞的贵公子贾宝玉!子曾经曰过…呃…不对,是曹公笔下‘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的宝二爷!打不得!万万打不得!”
白展堂身形一晃,快得像道烟,已经悄无声息地挡在了佟湘玉和孩子们前面,双手虚抬,指尖微绷,眼神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着情绪激动的宝玉。
他压低声音:“掌柜的,点子扎手,看着娇贵,这眼神可不像装的。小心为上。”
莫小贝扒着楼梯扶手,探出半个脑袋,大眼睛里全是新奇:“小郭姐姐,这人衣服真好看,比过年还红!他就是书上写的那个…那个爱吃胭脂的哥哥?”
她童言无忌,声音脆生生的,在紧张的大堂里格外清晰。
宝玉一听“胭脂”二字,脸腾地一下红了,也不知是羞是怒。
他环视众人,目光扫过一脸懵懂的白敬琪、好奇打量他的吕青柠和吕青橙,最后落在角落——李大嘴正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馒头,嘴巴张得能塞下俩馒头,傻愣愣地看着这出从天而降的大戏。
“尔等休要装模作样!”宝玉的胸膛起伏更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我那玉,离了我便觉神思昏聩!定是你们…你们这客栈有古怪!快还我玉来!否则…否则…”
他“否则”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有实质威胁的话,急得眼圈都微微泛红。
【破防了破防了!二哥哥要哭了!】
【快!谁有玉!快拿出来!看不得美人落泪!】
【同福客栈风评被害!邢捕头快查案啊!】
【赌五文钱,玉在李大嘴的馒头里!】
“否则啥呀否则?”郭芙蓉终于挣脱了吕秀才的手,没好气地叉腰。
“我们这客栈开了多少年了,童叟无欺!谁稀罕你那块破石头!有证据吗你?”
祝无双温温柔柔地走上前,习惯性地想去安抚:“宝二爷,您先别急,放着我来……”
她想说帮着找找,话没说完,就被一声更尖锐的嗓音打断了。
“亲娘咧!!!”
这声惨叫发自邢捕头。
他本来缩在靠墙的条凳上,打算看个热闹,顺便琢磨着能不能从这富贵公子身上刮点油水。
可就在郭芙蓉话音刚落的瞬间,他猛地从条凳上弹了起来,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裤裆位置,一张脸吓得煞白,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只见一道温润柔和、莹莹流转的碧绿光芒,正顽强地从他捂得死紧的指缝里透射出来!
那光芒纯净而奇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灵性。
“这…这…这玩意儿它…它咋自己跑俺裤兜里咧?!”邢捕头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活像裤裆里揣了个烧红的烙铁。
他手忙脚乱,又不敢真松开,那模样滑稽又惊悚。
满堂皆寂。
连愤怒的宝玉都忘了言语,目瞪口呆地看着邢捕头裆部那透出的奇异绿光。
佟湘玉手里的账本“啪”地掉在地上。
白展堂的葵花点穴手起手式僵在半空。
吕秀才的“子曾经曰过”卡在喉咙里。
郭芙蓉的排山倒海内力差点走岔了道。
阿楚和晏辰交换了一个无比震惊的眼神,直播镜头精准地捕捉到了邢捕头那捂裆发光的特写,以及他脸上那混合了恐惧、荒谬和极度肉疼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邢捕头: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是玉先动的手!】
【裤裆藏雷升级版——裤裆藏玉!邢捕头,真有你的!】
【年度最佳喜剧效果!我头笑掉了!】
【宝玉:我的玉…脏了…(裂开.jpg)】
【封建贵公子vs明朝基层公务员!这波是跨次元降维打击!】
短暂的死寂被邢捕头自己破了功。
他像被烫了屁股的猴子,原地蹦跶起来,一边蹦一边试图把手伸进裤裆里去掏那发光的玩意儿,嘴里语无伦次地嚎着:“哎哟喂!烫…不烫!凉飕飕的!邪门!太邪门了!亲娘啊!这玩意儿它咬人!它吸俺!俺的清白啊!这影响仕途啊!!”
“噗嗤——”阿楚一个没忍住,笑喷出来,赶紧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的。
晏辰嘴角抽动,强忍着笑意,伸手揽住她的肩,在她耳边用气声道:“邢捕头这波‘自爆’,属实是直播事故天花板了。”
宝玉终于从巨大的荒谬感中回过神,他看着邢捕头那猥琐又狼狈的动作,再想想自己那通灵剔透、象征身份命根子的美玉竟被揣在那等腌臜地方,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和悲愤直冲顶门。
他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指着邢捕头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你…你…你这腌臜泼才!竟敢…竟敢如此亵渎我的宝玉!我…我跟你拼了!”
说罢,竟真不管不顾,一头朝邢捕头撞了过去!
什么世家公子的体统,此刻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哎哟我的妈!”邢捕头正跟裤裆里的“活玉”搏斗,哪里料到这看着文弱的公子哥儿会直接撞人?
猝不及防,被宝玉一头顶在肚子上,两人顿时滚作一团,在不算宽敞的客栈大堂里骨碌碌翻了好几个滚。
邢捕头捂裆的手下意识松开了些,那道碧绿的光芒瞬间大盛,几乎照亮了半个大堂!
“宝二爷!使不得!使不得啊!”吕秀才急得直跳脚,想上前拉架又不敢。
“老邢!撒手!快把东西还给人家!”佟湘玉拍着柜台尖叫。
白展堂身形一动,正要施展擒拿分开两人,异变陡生!
就在邢捕头和宝玉滚到靠近大堂中央那结实的榆木八仙桌旁时,那道从邢捕头裤裆里透出的、已经盛放到极致的碧绿光芒,猛地一敛!
仿佛所有的光华都被瞬间抽空、压缩。
紧接着,一道极其凝练、纯粹得如同翡翠之心的光束,“咻”地一声,从邢捕头松开的指缝间激射而出!
目标,赫然是八仙桌旁,正扶了扶自己那副小巧玳瑁眼镜,一脸凝重准备上前帮忙推理的吕青柠!
光束速度太快,带着一种冰冷的灵性,直刺吕青柠的眉心!
“青柠姐!小心!”一直紧张关注着姐姐的吕青橙,反应快到了极致!
小丫头才九岁,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与速度。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体内那来自母亲郭芙蓉的澎湃内力轰然爆发,娇小的身体瞬间前冲,小小的手掌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决绝气势,朝着那道诡异绿光狠狠拍出!
“惊涛——骇浪!”
稚嫩的童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一股肉眼可见的淡蓝色掌力狂潮,如同平地掀起的微型海啸,带着沛然莫御的力量,后发先至,狠狠地撞上了那道翡翠光束!
轰——!!!
震耳欲聋的爆响!
狂暴的气流以撞击点为中心,猛地炸开!
那榆木打造的、承受过无数江湖汉子拍打都安然无恙的厚重八仙桌,首当其冲,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捏了一把,“咔嚓嚓”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瞬间四分五裂!
木屑、碎瓷片(桌上原本放着的茶杯)、还有邢捕头被气浪掀飞时口袋里掉出的几枚铜钱,如同暴雨般向四面八方激射!
“哎哟!”
“我的桌子!额滴百年老榆木啊!”佟湘玉心疼得直抽抽。
“亲娘诶!”邢捕头被气浪掀了个屁股墩儿,摔得七荤八素。
宝玉也被气流推得向后踉跄,撞在墙上,闷哼一声。
白展堂身影连闪,葵花点穴手化作一片虚影,精准地点飞了几块射向佟湘玉和莫小贝的大木片。
郭芙蓉排山倒海掌力一引,将射向吕秀才的碎瓷引开。
祝无双身形灵动,护住了李大嘴和案板上的食材。
阿楚和晏辰在气浪袭来的瞬间,铁蛋和傻妞已如鬼魅般挡在他们身前,无形的能量屏障轻松弹开了所有飞溅物。
【卧槽!真·惊涛骇浪!青橙女侠!】
【桌子:我招谁惹谁了?】
【绿光打眼镜?这玉成精了?目标明确啊!】
【青柠没事吧?她戴眼镜碍着谁了?】
【邢捕头:我只是个无辜的玉器快递员…(哭晕)】
烟尘弥漫。
吕青橙小脸煞白,保持着出掌的姿势,胸口剧烈起伏。
吕青柠被妹妹挡在身后,毫发无伤,只是眼镜片上沾了些灰尘。
她迅速摘下眼镜,用袖子擦了擦,重新戴上,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绿光消散的源头——那块终于从邢捕头裤裆里滚落出来,静静躺在一地狼藉中的美玉。
通灵宝玉。
此刻它安静地躺在碎木屑里,温润的光华已然内敛,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击与它毫无关系。
玉体晶莹,上面似乎天然镌刻着模糊的字迹。
“青橙!好样的!”郭芙蓉冲过来,一把将小女儿搂进怀里,心有余悸地检查她的小手,“吓死娘了!没伤着吧?”
吕秀才也冲了过来,先看大女儿:“青柠,可有事?”
又看向小女儿,激动得语无伦次:“青橙!你…你…子曾经曰过,勇者无惧!好!太好了!”
白敬琪也跑了过来,看着吕青橙,想说什么,小脸一扬,努力做出酷酷的样子:“哼,还…还行吧。下次别这么莽,小爷我…我差点就拔枪了。”
只是他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刚才的紧张。
佟湘玉看着满地狼藉,尤其是那堆昂贵的榆木“尸体”,痛心疾首:“额滴神啊!额滴桌子!额滴银子啊!这…这损失算谁的啊?”
她幽怨的目光在邢捕头和宝玉之间来回扫射。
宝玉挣扎着从墙角爬起来,顾不上疼痛和满身灰尘,踉跄着扑向那块玉。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捡起它,紧紧捂在胸口,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脸上的愤怒被一种失魂落魄的悲伤取代:“玉儿…我的玉儿…你受苦了…是我没用…”
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
【完了,二哥哥碎了(心碎)】
【桌子:终究是我承担了所有…】
【掌柜的:我的钱啊!(呐喊)】
【所以玉为啥攻击青柠的眼镜?未解之谜!】
“咳,”吕青柠扶了扶眼镜,在一片混乱中保持着冷静的声线,清晰地指向关键,“宝二爷,玉找到了,您先缓口气。但刚才那道光,目标明确,直指我的眼镜。这绝非偶然。”
她目光转向被傻妞扶起来、还捂着屁股龇牙咧嘴的邢捕头,“邢捕头,这玉,您到底从何得来?捡的?买的?还是…顺的?”
最后两个字,语气加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邢捕头身上,连沉浸在悲伤中的宝玉都抬起了泪眼。
邢捕头老脸一红,眼神躲闪,支支吾吾:“这个…那个…亲娘诶…俺…俺昨儿个巡街,路过城西张记当铺…看…看它摆在柜台角落蒙灰,怪…怪可惜的…掌柜的说…说…说是死当,不值钱,俺…俺就花了…花了二十文…买…买来想着…盘盘…兴许能润…润手…”
他越说声音越小,头也越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二十文?买通灵宝玉?张记当铺血亏!】
【邢捕头:我以为捡了个漏…(哭)】
【当铺掌柜:这锅我不背!谁知道是神器啊!】
【盘玉盘到裤裆里?邢捕头,你路子是真野!】
“二十文?!”佟湘玉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带着难以置信的尖利。
“老邢!你…你…你真是饿死鬼投胎!啥便宜都敢占!这下好了!占出个活祖宗!额滴桌子!额滴银子!”
她气得直拍胸口。
宝玉闻言,更是悲愤交加,捧着玉的手都在抖:“二十文?二十文?!我这通灵宝玉,乃女娲补天所遗,吸日月之精华…竟…竟被尔等视若敝履,二十文贱卖?!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气得浑身发抖,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宝二爷息怒!”吕秀才连忙上前打圆场。
“此乃误会!天大的误会!当铺掌柜有眼无珠,邢捕头…呃…勤俭持家,都不识此玉神异!如今玉已归主,实乃不幸中之万幸!子曾经曰过…”
“子曾经曰过个屁!”郭芙蓉没好气地打断他,指着宝玉手里的玉。
“秀才,现在重点不是这个!是这玉刚才为啥要打我们青柠?它是不是成精了?还是里面藏了啥不干净的东西?青柠,你看出啥门道没?”
吕青柠再次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宝玉紧握的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玉有灵性,古书有载。但主动攻击…且目标明确是干扰物(眼镜),这不合常理。除非…它感知到了某种巨大的威胁或执念,而这种威胁或执念的源头…”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了情绪依旧激动、死死攥着玉仿佛那是他唯一依靠的贾宝玉。
就在这时,一直紧张戒备的铁蛋,金属质感的瞳孔中忽然掠过一串极其细微、高速流转的数据流光。
他微微侧头,仿佛在接收无形的信号,随即用他那惯常的、带着点磁性电子音的低沉嗓音开口,打破了僵局:“能量波动二次异常。检测到高浓度精神印记依附于目标玉器。波段特征分析…匹配度99.8%:晴雯。”
“晴雯?!”宝玉如遭雷击,猛地抬头,失声惊呼,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极致的震惊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希冀。
“你说…你说晴雯?我的晴雯?她在哪?她在玉里?!”
他立刻低头,双手近乎虔诚地捧着那块通灵宝玉,凑到眼前,急切地呼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晴雯!晴雯是你吗?好晴雯!是你回来了吗?你应我一声!应我一声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佟湘玉忘了心疼桌子,郭芙蓉忘了生气,白展堂眉头紧锁,吕秀才张着嘴忘了子曰,连邢捕头都忘了屁股疼,伸长了脖子看着宝玉手里的玉。
大堂里静得落针可闻。
只有宝玉那带着哭腔的、颤抖的呼唤在回荡。
一秒…两秒…三秒…
通灵宝玉安安静静,温润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宝玉眼中的希冀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巨大的失望和更深的悲恸淹没了他,他捧着玉的手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肩膀垮塌下去,喃喃道:“不是…不是她…她又骗我…她终究是…离了我了…”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光洁的玉面上。
【呜呜呜…二哥哥别哭啊!】
【晴雯…撕扇子的晴雯…】
【铁蛋说是晴雯的精神印记?那刚才攻击是…?】
【好虐…顶不住了…】
“宝二爷,”吕青柠冷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铁蛋检测的是精神印记,并非魂魄实体。印记如同烙印,承载强烈的情感与记忆碎片。刚才的攻击,或许并非玉的本意,而是依附其上的、属于晴雯姑娘的某种强烈执念或未了情绪被意外触发,又恰好被我的眼镜镜片反射的光线所干扰,产生了过激反应。”
她的话条理清晰,如同拨开迷雾。
众人恍然。
“执念?未了情绪?”宝玉喃喃重复,眼神茫然。
“晴雯她…她有何执念?她…她恨我么?怨我没能护住她?”
这个念头让他痛苦不堪。
“恨?怨?”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带着三分讥诮七分傲然的冷哼,突兀地在大堂中响起。
这声音并非来自任何人的口中,更像是直接响在众人的脑海里,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紧接着,宝玉手中那块温润的玉,骤然爆发出比之前攻击吕青柠时更强烈、更纯粹的碧绿光华!
这光芒不再具有攻击性,却充满了灵性,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迅速在宝玉身前的半空中凝聚、勾勒。
光芒流转,一个女子的身影由虚淡迅速变得凝实。
她身着素雅的绫袄,面容俏丽,眉眼间带着一股天生的风流灵巧和掩不住的傲气。
鬓边簪着一朵小小的白花,更添几分楚楚可怜。
正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的俏丫鬟——晴雯!
她并非实体,身影半透明,散发着幽幽的碧绿微光,悬停在离地一尺的空中,居高临下,带着一种疏离的冷意,俯视着下方震惊到失语的贾宝玉。
“宝二爷,”晴雯的魂影开口,声音空灵,带着一丝遥远的回响,语气是宝玉记忆中熟悉的伶俐,却多了几分看透世事的漠然。
“奴婢怎敢恨您,怨您?您是高高在上的凤凰,我是那无根飘零的蒲柳。您说护我?呵,您连您自己园子里那点子污糟事儿都看不真切,泥菩萨过江,又拿什么护我?”
【晴雯!!!活的(魂?)晴雯!!!】
【这嘴!还是熟悉的味道!够辣!】
【二哥哥脸都白了…扎心了老铁!】
【晴雯姐姐杀我!这气场两米八!】
“晴雯!真的是你!好晴雯!”宝玉巨大的惊喜压过了被抢白的难堪,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伸手想去触碰那魂影,手指却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他脸上的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种失而复得却又触不可及的绝望狂喜:“我…我找得你好苦!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真丢下我!你回来!你回来好不好?我再也不让她们欺负你!我再也不…”
“回来?”晴雯的魂影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浓浓嘲讽的轻笑,打断了宝玉的痴语。
“回哪儿去?回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富贵牢笼?回那处处是规矩、步步是陷阱的大观园?宝二爷,您醒醒吧!我晴雯,是病死的,是被人编排‘狐狸精’勾引您、气病老太太的罪名给撵出去的!是躺在破炕上连口热水都喝不上的时候,心心念念想着您,却连您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就咽了气的!”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鞭子,抽在宝玉的心上,也抽在每一个听着的人心上。
同福客栈的众人,哪怕是不太懂这些深宅恩怨的,也感受到了那股沉甸甸的悲凉和怨愤。
【卧槽…泪崩了…】
【晴雯至死都在等二哥哥…】
【大观园…听着就窒息…】
【宝玉渣男实锤?(狗头保命)】
“我…我…”宝玉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巨大的愧疚和痛苦将他淹没,泪水汹涌而出。
“是我没用!是我懦弱!是我护不住你!晴雯,我对不住你!我该死!”
他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泣不成声。
看着宝玉如此痛苦的模样,晴雯魂影脸上那层冰冷的傲然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有痛,有怨,似乎还有一丝残留的、无法彻底斩断的眷恋。
她别过脸去,不再看他那副肝肠寸断的样子,声音却不由自主地低缓了些,带着一丝疲惫:“罢了。说这些作甚。横竖都过去了。如今我这一缕残念,因着这块玉,也因着你那滔天的悔恨执念,才得以留存片刻,并非真有什么未了心愿要托付于你。更非…更非要打搅这位戴眼镜的小姑娘。”
她说着,目光转向吕青柠,微微颔首,算是致歉:“方才情急,只觉得那镜片反光刺眼,扰了我清静,本能抗拒罢了。”
吕青柠扶了扶眼镜,平静地回视:“理解。执念深重时,外物干扰易生激变。晴雯姑娘不必介怀。”
【青柠大佬气场稳!】
【晴雯道歉了!她本质还是讲理的!】
【所以是宝玉的执念太强,把晴雯的魂念从玉里‘哭’出来了?】
【懂了,二哥哥是行走的招魂幡…】
“不!晴雯!不是残念!不是片刻!”宝玉猛地抬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执着。
“你既在此,便是天意!是老天爷可怜我,把你送回来了!我们不走!我们再也不回那肮脏地方!我们就留在这里!同福客栈…对!同福客栈很好!佟掌柜心善,白大哥仗义,芙姑娘爽利…他们…他们都是好人!我们留在这里,重新开始!好不好?晴雯?求求你!别走!”
他几乎是匍匐着向前,对着晴雯的魂影苦苦哀求,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这突如其来的、惊世骇俗的请求,让整个同福客栈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佟湘玉张着嘴,手里的算盘珠子都忘了拨。
白展堂嘴角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