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司马迁怒撕同福客栈(1 / 2)
一股截然不同的空气猛地撞进客栈!
那空气带着江水的湿冷,裹着浓烈到有些刺鼻的花草辛气,像打翻了某个古老药铺的香料柜子,硬生生盖住了大堂里原本飘着的菜香和木头味儿。
所有人都停了手里的活计,齐刷刷抬头望去。
来人五短身材,却有种顶天立地的劲儿。
胡子拉碴,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剩下露出的皮肤因日晒风吹泛着古铜色,皱纹深邃得像是刀斧在岩石上凿刻出的沟壑。
他披着件宽大的、半旧不新的深衣,颜色灰扑扑,肩头、胸前却奇怪地缀满了一束束晒干的、青白色的、叶子细长的香草,那熏人的味道正是从这儿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最醒目的是他头上,歪歪斜斜地扣着那顶造型奇特、活像朵倒扣的莲花的高冠。
他站在门口,眼珠子瞪得像铜铃,里面蓄着一包浑浊的泪水,又像燃烧着一团即将爆开的怒火,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刚跟谁大战了八百回合。
“举世——皆浊——我独清!”那大胡子猛地一声咆哮,声如洪钟,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往下落,碗柜里几个叠着的盘子也嗡嗡共振起来。
“众人——皆醉——我独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恶狠狠碾出来的,充满了一种绝望又孤高的愤懑。
吼完,他用力抽了抽鼻子,那浓烈的香草味似乎更加浓郁了。
【嚯!开门暴击!这老哥是自带bG出场的吗?】
【这味儿隔着屏幕都闻到了,古代版生化武器?】
【屈原!这绝对是我男神三闾大夫!啊啊啊!活的!带刺的那种!】
客栈里静了一瞬。
佟湘玉第一个从柜台后面反应过来,手帕习惯性就要甩出去招呼客人,可手刚扬到一半,被那股子浓烈气味一冲,动作就僵住了,帕子停在半空,脸上挤出个极其僵硬的笑容:“额滴神啊…这位…壮士?先…先坐?喝口茶顺顺气儿?”
李大嘴揉着被熏得有些发红的眼睛,嘟囔着:“啥玩意儿啊,比我三天没洗的裹脚布味儿还冲…”
旁边正在擦桌子的祝无双赶紧放下抹布,习惯性地就要上前:“放着我来……”
话没说完,先被那味道呛得捂住了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郭芙蓉刚把一盆水泼在后院走回来,手里还拎着空木盆,一见这架势,柳叶眉立刻竖了起来,手里的木盆像块巨大的盾牌被她横在胸前:“喂喂喂!干什么干什么?嚎什么丧?想砸场子啊?”
一旁的吕秀才赶紧从账本里抬起头,努力透过厚厚的镜片看清状况,习惯性就开腔:“子曾经曰过,君子不动气…芙妹,控制住…”
“哗擦!”坐在房梁上摆弄左轮枪模型的白敬琪嗤笑一声,低头斜眼瞧着底下那个胡子拉碴、一身“怪味儿香囊”的屈原,枪管对着他虚点一下,“跑这来演苦情戏?还‘独清独醒’?小爷我看你是‘独臭’!”
“敬琪!不准没礼貌!”楼梯口的佟湘玉赶紧呵斥。
“切。”白敬琪撇撇嘴,目光却又好奇地落回屈原身上,嘀咕道,“不过那草…味儿是冲了点,长得倒挺别致…”
就在客栈里乱糟糟成一锅粥,佟湘玉的“顺气茶”刚递出去一半,莫小贝拿着糖葫芦忘了啃,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位散发着巨大“气场”的不速之客身上时——门口的光线再次被一个身影挡住了。
这是个瘦高的老头,个子几乎快顶到门框。
他骨架嶙峋,脸很窄,眉毛稀疏得几乎看不见,但一双眼眸却是异乎寻常的清澈和锐利,如同深潭中的寒星。
一身浆洗得失色的粗布衣裳,上面打了不少深色的补丁。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那个鼓鼓囊囊、被磨得油光发亮的巨大皮囊,里面似乎塞满了沉重的、方方正正的东西,压得他肩膀明显朝一侧倾斜。
他大步走进来,风尘仆仆,手里竟还紧紧地攥着几片用牛皮绳串起来的黄旧的竹简。
他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像探照灯似的瞬间就精准锁定了正呼哧带喘、胸膛还在剧烈起伏的屈原,根本无视满屋子的人。
“屈大夫!”瘦高个的声音又尖又急,像磨快的锥子,穿透了大堂里残留的喧嚣和屈原呼哧带喘的余音。
他举起手中的竹简,如同举着一柄利剑,直指屈原的胸口。
“你这《离骚》三百六十八句:‘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何其谬误!”
满座皆惊。
正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李大嘴,手里的擀面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郭芙蓉把空木盆慢慢放下了。
连暴怒状态的屈原都好像瞬间被这精准打击给弄懵了,喉头的咆哮一下子卡住,圆瞪着的眼睛里愤怒变成了更深的迷惑,像烧红的铁块骤然扔进了水里。
只有佟湘玉心疼地朝李大嘴掉落的擀面杖看了一眼,小声嘀咕:“额滴个神,白面…”
【太史公现身了??手举判决书??】
【大型学术打假现场!搬板凳嗑瓜子!】
【这出戏值了!从生化攻击直击版权纠纷!】
那瘦高老头——司马迁,完全沉浸在历史争辩的铁与血里,声音越发激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太史公书》第八卷,分明记载你与楚怀王殿前奏对原话:‘乘驽骀以缓辔兮,待君令而后驱!’你坐的是驽钝的老马!是怀王的车!是等待君王下令才敢前行!何来自负其能、妄言‘道夫先路’?你这‘驰骋’、‘先路’,分明是后人篡改,往你脸上贴金,意图拔高你这放逐之臣的孤愤之态!此乃扭曲史实!吾若记错,甘受腐刑之苦!”
“噗——”正在调光对准的晏辰手一抖,差点把最新款的悬浮摄像球扔出去,“腐刑?太史公对自己也太狠了吧!”
旁边的阿楚则眯起眼,仔细打量着司马迁脚上那双磨得厉害、沾满泥灰的破旧草鞋,突然凑到晏辰耳边小声嘀咕:“他这路……没少走吧?鞋都快破了,背上那么沉,不像装的。”
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在自己的高科技平板上划拉着,调出历史数据库。
“嘶——”屈原倒抽一口凉气,他那张原本因愤怒而涨成猪肝色的脸,此刻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甚至透出了一种濒死般的惨白。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像是心口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了,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指着司马迁:“你…你…竖子安敢…”
巨大的委屈和一种被彻底戳破某种坚硬外壳的剧痛压倒了他的滔天怒火,眼眶里的泪这次是真的滚落下来,滴落在胸前沾满尘土的香草上。
“那是…那是吾之魂魄啊!若魂魄也是假的…还予我!”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悲鸣,这声音里蕴含着远比方才的咆哮更深沉的绝望和崩溃,仿佛维系他最后一点尊严的东西被彻底粉碎了。
“亲娘哎!”一直在门外探头探脑的邢捕头,被这比戏文还精彩的场面震得差点忘记“维护治安”的职责,“这学术问题咋整得跟拔刀子似的?还…还动上感情了?”
他身旁的燕小六紧张地手按刀柄,一脸懵然:“师…师父,咱要不要……帮我二舅姥爷……不是,帮谁啊?”
“哗擦!有完没完!”房梁上,白敬琪不耐烦地甩了甩额前碎发,金属左轮在指间转出一个凌厉的银弧,“要哭要打?麻溜点!浪费小爷看热闹的时间!”
吕青橙立刻跳起来,小脸板着:“白敬琪!人家伤心你懂不懂!”
吕青柠则安静地站在父亲吕秀才身后,小手轻轻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快滑落的金丝眼镜,清澈的目光穿过纷扰,若有所思地落在屈原身上。
李大嘴艰难地从那堆味道刺激的香草里挤出声音,一脸困惑地看向旁边的佟湘玉:“掌柜的……那字到底…哪个对?马还是骐?”
佟湘玉也懵了,手里的帕子都快拧成麻花:“额滴神啊……额…额……问秀才!问青柠!额是掌柜的,又不是说书的秀才!”
她求救似的看向吕秀才。
就在这时,阿楚手腕上的个人终端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
她猛地抬起手腕,一块微缩但清晰的全息投影屏幕瞬间展开在她面前。
屏幕正中,一个鲜红色的脉冲点在疯狂闪烁,旁边一行触目惊心的警告文字:
【最高级精神污染警报——检测到高浓度情感催化复合粒子】
【溯源锁定:目标主体“屈原”贴身草本样本
类别:人工合成-时空干预载体】
红色的警告光映在阿楚脸上,让她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见鬼!晏辰,不是学术争执!他身上的花有问题!”
晏辰一步上前挡在阿楚侧面,目光如电扫过沉浸在巨大悲痛中、浑身散发着浓烈气味和悲伤的屈原,最终锁定了目标——屈原腰间,用一根几乎看不出颜色的麻绳系着的那一小束花。
那花极其不起眼,花瓣是奇特的半透明深紫色,蜷曲着,在满身浓烈的香草味中几乎无臭无味,细看之下,紫得幽邃诡异。
“看那束紫花!”
所有人的目光,带着困惑、惊骇,唰地一下聚焦过去。
佟湘玉离得最近,她纯粹出于好奇和一点市侩的毛病(万一是个值钱古董呢),竟下意识地伸手想去碰触:“这花儿看着倒是稀罕…值钱不…”
当她的指尖堪堪擦过一片蜷曲、诡异的深紫色花瓣边缘时,一种极轻微的、冰凉的麻感瞬间刺入!
佟湘玉浑身猛地一颤,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再开口时,那带着浓烈陕西腔调、平日精明市侩的调门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端陌生、平静、甚至带着点刻板的语调,像最精确的机器在朗诵:
“建议补充条款:将《九歌·云中君》词句中所有神明赐福意象,替换为‘卡布奇诺咖啡萃取精华’。”
满堂死寂!
【我靠靠靠靠!精神植入?!】
【是怀王牌卡布奇诺植入的吗?这广告植入太硬核了吧!】
【古代版赛博朋克惊魂?谁干的!穿越管理局不管管吗?】
“掌柜的!”郭芙蓉惊叫一声,第一个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就要冲过去拉开佟湘玉。
“别碰她!”阿楚厉声喝道。
可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郭芙蓉的手抓住佟湘玉衣袖的瞬间,佟湘玉身体又是一颤,动作机械地转过头,依旧是那平板无波的语调,对着郭芙蓉清晰吐出:“郭芙蓉。修正:排山倒海掌法启动口令应更改为:‘启动:雀巢咖啡提神掌模式’。”
【郭女侠改名?雀巢给了多少赞助?】
【佟掌柜牌广告机器上线!精神污染石锤!】
“娘!!!”白敬琪从房梁上一跃而下,眼睛都红了,手中的左轮瞬间指向那束诡异的紫花。
“找死!”
“敬琪!别!”吕青橙急得大叫。
几乎同时,旁边的吕青柠飞快推了推眼镜,小手指向佟湘玉的指尖:“痕迹!有奇怪的光粉!”
吕秀才脑子飞转,脱口而出:“子…子曾经曰过…有…有问题需溯源!阿楚姑娘!”
阿楚动作快如闪电,她的身影几乎带出了残影。
“傻妞,精神防护力场,范围罩住所有人!”
话刚出口,空气中嗡的一声轻响,一层肉眼难以察觉的淡金色能量薄膜如同流动的水幕,瞬间以傻妞为中心向外扩散,将整个客栈大堂完全笼罩其中。
这力场隔绝了那种无形的波动,让佟湘玉僵硬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一丝。
李大嘴抄着大勺,茫然失措:“这…这玩意儿也闹鬼?勺能打不?”
“闭嘴!”郭芙蓉厉声喝止李大嘴的冲动,同时自己的手掌已经本能抬起,摆出了排山倒海蓄力的姿势,指骨捏得咯咯作响,目光死死盯着佟湘玉腰间那束仿佛在低语的紫花,又强忍着没劈出去——生怕伤到掌柜的。
“铁蛋!启动微观粒子追溯模式!”晏辰一边喊,一边护到阿楚身侧。
铁蛋眼睛立刻泛起幽蓝光芒,两道聚焦扫描光束精准地打在佟湘玉指尖残留的那极其微弱的、泛着怪异的暗紫色荧光的粉末上。
“老板,粒子类型确定。带有时空篡改标记……极低频段精神引导波……附着在特定香料和那株‘幽兰’根部泥土上!源头……在屈大夫那捆草内部!有人把它种在屈大夫的香草田里了!”
扫描光束如同精准的手术刀,最终汇聚在屈原胸前那大堆香草最深处。
那里,一小片湿乎乎的泥块附着在香草根部,泥块缝隙里隐约透出一丝诡异的、非自然的紫色光芒,幽暗得如同深渊生物的瞳孔。
【草里有草!?谁干的?!阴谋!】
【太狠了!从源头上把楚辞变植入广告?这阴招!】
屈原本人更是如遭雷击,他低头看着那堆曾被视为高洁象征、用以“辟邪”的香草,里面竟藏着自己绝望的真正根源?
浑浊的泪水疯狂涌出,混合着巨大的屈辱和愤怒,让他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污我诗赋……还不够……还要…还要污我兰芷……”
他声音嘶哑破碎,胸膛剧烈起伏,猛地抬手,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抓向胸前那簇散发着诡异紫光的湿土块!
动作又快又狠,全然不顾自己胸口的衣服。
“屈大夫不可!”司马迁失声惊呼,顾不得礼仪猛地伸手去阻拦。
“刷!”一道银光如电蛇般掠过!
是白敬琪。
他的枪口没有瞄准任何人,子弹却极其刁钻地擦着屈原的指尖前方一寸处射过。
“哐当!”一声脆响!
那枚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挂在角落里、李大嘴平时用来挂菜刀的竹竿头!
一大串连着竹签的、晒干的蒜头和红辣椒哗啦啦如同落雨般砸下,正好劈头盖脸砸在屈原伸出的那只手臂和他身前那堆香草上!
那泥块被飞溅的干蒜和辣椒猛烈撞击打歪了一点。
巨大的冲力和突如其来的“干料雨”让屈原手一偏,抓了个空,整个人也被撞得趔趄着倒退了一步,手臂上火辣辣一片(被干辣椒擦的)。
“哗擦!小爷准吧?”白敬琪吹了吹冒烟的枪口,得意地一甩头。
旁边的吕青橙看得小嘴微张,眼睛闪亮亮的。
“他娘的!我的蒜!我的辣子!”李大嘴心疼地嚎了一嗓子,抄起大勺。
【白少侠枪法清奇!蒜头辣椒斩妖除魔!】
【物理隔离精神污染源!白敬琪,真有你的!】
“老板!检测到强干扰源消失!佟掌柜精神波动恢复基线!”傻妞冷静汇报。
果然,刚才还僵立着用平板语调念广告词的佟湘玉,身子猛地一软,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被旁边的郭芙蓉死死架住。
“额…额滴个神啊……”佟湘玉扶住郭芙蓉,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刚…刚才额咋说雀巢了?中邪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仿佛不认识刚才发出声音的自己。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视线焦点重新落回屈原身上——特别是那堆被干辣椒染红、被蒜瓣砸歪的香草根部,那点诡异紫光的中心已经熄灭,但淤泥还在。
屈原站在一片狼藉中,手臂上被干辣椒擦出红痕,头上挂着两瓣蒜,整个人如同被定身法定住。
他看着那摊被蒜头和辣椒覆盖的污秽泥土,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一片狼藉的、沾满泥点、辣椒籽和蒜皮的所谓“高洁”香草。
刚才那种同归于尽的疯狂消散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麻木。
绝望如同实质性的黑色潮水,无声无息地淹没了他,让他高大的背影瞬间佝偻下去,仿佛瞬间老了二十岁。
司马迁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充满震惊和不解。
这打击来得太阴毒,远非篡改词句那么简单,而是从根本上亵渎和践踏了屈原最为珍视的、用以寄托人格与信仰的象征!
是对灵魂最深处的毒害!
他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那份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悲哀。
“屈大夫……”他张了张嘴,史家的犀利言辞竟第一次被堵在喉咙里,只发出一声复杂难辨的叹息。
那叹息中混杂着物伤其类的悲哀和对眼前同僚遭遇这种阴毒手段的深切同情。
作为曾因直言身受腐刑的人,他太懂这“诛心”二字的份量。
一时间,大堂里只剩下屈原沉重的呼吸声和外面偶尔飘过的风声。
“真相!”清脆的童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穿着素净小裙子、鼻梁上架着和她爹同款迷你金丝眼镜的吕青柠,像只灵活的小鹿般冲到晏辰和阿楚身边,小手拽了拽晏辰的风衣下摆,另一只手清晰地指向屈原胸前那片狼藉污浊之处,“晏辰姐!阿楚姐!干扰源核心被击毁瞬间,扫描波谱里残留了一组超低频精神烙印的‘签名’!那不是机器能模拟的!是人的‘精神痕迹’!特别强烈!特别——臭!”
阿楚眼睛一亮:“活体精神污染源?青柠好眼力!”
她立刻在平板上快速操作。
铁蛋的电子眼瞬间切换光谱模式,两道更深邃的蓝光再次聚焦在那堆污物上:“标记残留分析启动……正在还原‘签名’特征……频率特征提取……匹配历史人物精神波动谱库……滴!匹配成功!”
他冰冷的电子音里罕见地带上一丝起伏,“特征吻合度98.7%。目标指向:楚国君主,楚怀王——熊槐!扫描显示……烙印残留形成时间不足24小时!老板,这‘签名’……是热乎的!”
“什……什么?”刚刚还沉浸在巨大绝望里的屈原猛地抬头,空洞的眼神里炸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被点燃的愤怒火光,死死盯住铁蛋。
那签名……难道是……
李大嘴揉着自己被刚才砸落的干蒜撞疼的脑袋,迷惑地插嘴:“熊槐?那个被张仪耍得团团转、连吃大亏的憨憨……不是早死了吗?骨头渣都烂了吧?”
就在这时,楼梯上响起一声嗤笑。
那笑声不高,却像碎玻璃在光滑的地面刮擦,带着一种慵懒的、慢条斯理的恶意。
“嗬……”一声带着浓浓睡意和极尽嘲弄意味的呵欠声,懒洋洋地从二楼的阴影里飘下来,“吵死了……连个安稳觉都不让孤睡?还有……谁说孤……骨头渣烂了?”
最后几个字尾音拖得极长,每个字都像是蘸着冰碴子。
伴随着这声音,一个穿着玄色暗花丝绸长袍、但领口歪斜、头发散乱的男人,在二楼走廊栏杆处现出身形。
他身形虚浮,脸色是一种常年纵情酒色后的、浮肿的青白色,眼底布满红丝,眼袋深重下垂,嘴角挂着一丝极刻薄、极恶毒的冷笑。
他扶着栏杆,一步三晃地走出来,目光居高临下,如同看着一群碍眼的蚂蚁。
“熊……槐?”屈原失声惊呼,嗓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扭曲。
那熟悉得刻入骨髓的面容轮廓,尽管在浮肿和颓丧中显得陌生又令人作呕,但他绝不会认错!
那男人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个大堂的混乱、狼藉,目光掠过一片愕然和震骇的面孔(尤其是李大嘴那张能塞进鸭蛋的嘴),最后精准地落在被狼狈的屈原身上。
他嘴角刻薄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眼神里充斥着居高临下的戏谑和一种深切的、沉淀了千年的怨恨。
那怨恨不是暴怒,而是如同毒蛇盘踞在心口,冰冷地渗入骨髓。
“屈大诗人……三闾大夫……啧啧……”楚怀王熊槐咂着嘴,声音慢悠悠地,带着一种刻意拖长的、令人牙酸的黏腻感,每一个字都像裹着糖霜的毒刺,“还是这般……好‘雅致’啊?沾泥带蒜,还挂了辣椒……果然清奇!比那束孤特意为你‘滋养’过……帮你抒发‘忧愤’的兰草……更有味道?”
他特意咬重了“滋养”二字,眼神瞟过屈原胸前那堆被污物覆盖的香草残骸,毫不掩饰其中的恶意。
【诈尸!!!活体怀王在线作妖!】
【我说谁这么损!黑心老板本人现身说法?】
【死了一千年还要跑回来改前员工的作品?多大仇?!】
“哗擦!”白敬琪的反应最快,枪口瞬间抬起,“王八蛋!原来是你!给小爷滚下来!”
子弹已经上了膛。
“逆君!”郭芙蓉更是怒发冲冠,排山倒海的气劲在周身凝聚,地板下的灰尘都被震得微微腾起,“祸害楚国不够,还来祸害同福?!”
“住手!”邢捕头像是被电打了,声音都变了调,终于想起了“维护治安”这个神圣职责。
他一步蹿到白敬琪和郭芙蓉前面,对着楼上那个晃晃悠悠的身影,努力挺直腰板,手按腰间那把卷了刃的破刀柄(尽管那刀还没他靴子上的泥厚实),紧张得声音都在打颤:“呔…呔!上面那个!你…你是人是鬼?胆敢私闯客栈扰民?速速报上名来!本捕头手下不抓无名…那啥!”
末了,还颤巍巍地加上一句经典台词:“亲娘啊……这…这影响仕途啊……”
燕小六紧跟着师父,动作夸张地拔出腰间比他胳膊短不了多少的腰刀,举在胸前毫无章法地比划着,扯着嗓子给自己壮胆:“替…替我照顾…不!是你们…替我看好我二舅姥爷…哎呀妈呀,吓死我了!”
这架势比摆摊卖艺强不了几分。
【邢捕头在线求仕途!燕小六拔刀吓自己!】
【官差二人组:气氛组担当!今日份笑料已达成!】
佟湘玉终于回过神来,看到这架势,更是心疼得抽抽起来:“额滴神啊……额滴楼梯!额滴栏杆!砸坏了……要赔!都要赔!”
她指着上面那飘飘悠悠的楚怀王,气得指尖都在抖。
“赔?”二楼的熊槐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扶着栏杆笑得前仰后合,整个腐朽的木制楼梯都跟着他那虚浮的身躯一起颤抖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孤为君,他是臣。他的所有…包括他那点酸词破赋…哪一样不是孤给的?”
他止住笑,手指像根毒箭般射向屈原,“包括他的命!孤要,便拿!孤要改他那几句狗屁不通的酸话……还需要谁准?!”
他阴毒的目光转向阿楚和晏辰,带着穿透性的恶意,“还有你们这些妖人!弄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查孤?找死不成?孤是天子!天命所归!你们也敢?”
“嗬……”晏辰嗤笑一声,把阿楚往自己身后带了带,抬眼迎上那道阴毒的目光,语气漫不经心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天命?你这‘天命’……就值杯雀巢咖啡?”
她指尖轻轻拨弄着全息屏,“还是加了过量香精的那种?”
旁边的阿楚早已不动声色地开启了终端上的定向精神防护,一层几乎看不见的微光覆盖在自己和晏辰身前。
熊槐那张浮肿青白的脸瞬间涨得血红,指骨死死抠住腐朽的栏杆,指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你……”
“说得好!”郭芙蓉大喝一声,双掌向前一推,“排山——”
掌风刚起,突然硬生生卡住。
因为她看到楚怀王旁边的空气,突然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诡异地荡漾扭曲了一下!
“小心!空间波动!”铁蛋的警报声尖锐响起,手臂瞬间弹出能量盾发生器。
二楼熊槐身侧的空间,突然像被无形大手强行揉皱的镜子,空气扭曲着形成漩涡。
一只泛着冷森森金属光泽的手——关节僵硬、完全没有生物体的柔软弧度,却异常有力——突兀地从那片扭曲中探出,闪电般抓向熊槐那华贵但邋遢的玄色衣袍后领!
熊槐那浮肿脸上的得意和怨毒瞬间被纯粹的惊骇取代!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像样的惊呼,就像一只被揪住脖子的鸡,被那只突然出现的金属大手猛地向后一拽!
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放肆!安敢……啊——!”熊槐的怒斥声被拉成变调的惊恐嘶鸣。
他的长袍衣角在空中徒劳地挣扎了一下,整个人就像一块破烂的抹布,被那只铁爪粗暴地拽进了身后剧烈扭曲、如同深渊巨口的空间漩涡里!
那动作快得让人无法反应。
就在他被完全拖入的前一秒,漩涡中似乎隐约传来另一个冷漠、刻板、毫无情绪波动的机械音,像是劣质的金属摩擦声:
“坐标确认…执行回收指令…扰乱源捕获完成…开始……清洁……”
噗。
如同肥皂泡破裂。
空间涟漪瞬间平复。
二楼栏杆处空空荡荡,只剩下木头腐朽的味道和空气中一丝微弱的、仪器运行的“滋滋”电流残余声,以及那若有若无的廉价金属摩擦声的回响。
同福客栈的大堂,刹那间陷入一片落针可闻的沉寂。
【卧槽?强制回收?】
【谁把黑心老板抓走了?时空管理局清洁工?】
【那个机器手!说‘清洁’???细思极恐啊啊啊!】
【楚怀王被垃圾回收站带走了?这结局太朋克了!】
所有人都仰着头,张大嘴看着那空荡荡的二楼栏杆。
李大嘴的勺子哐当一声又掉在地上,这回他顾不上了,张大的嘴巴足够塞下整个馍馍。
邢捕头按着破刀的手直哆嗦,喃喃道:“亲娘啊……这……这算捉拿归案了不?谁动的手?”
燕小六的腰刀更是直接脱手掉地上,他手忙脚乱地去捡:“师…师父,咱二舅姥爷那案子……”
连佟湘玉都忘了索赔,只顾着摸自己的心口:“哎嘛…吓死额咧……那是啥鬼东西?回收破烂的?……那坏东西算破烂不?”
“熊槐——!站住!!!”刚刚还被绝望吞噬的屈原,仿佛被注入了一剂猛烈的强心针,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芒,混杂着被压抑千年的恨意、对真相本能的渴求,更有一种失心疯般的狂执。
他挣扎着,爆发出惊人的蛮力,踉跄着就要朝那已经空无一人的楼梯冲去,试图追逐那消散的空间涟漪!
那束被他视为污秽根源的香草早已在混乱中被完全抖落在地,沾染着蒜末和干辣椒粉,他却视而不见。
“屈大夫!不可妄动!”司马迁离得最近,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攥住屈原的手臂。
史家的本能让他瞬间捕捉到了关键:“那绝非幽冥地府来客!观其制、其声、其用词(清洁?回收?),绝非鬼神之属!乃精巧无比之…器物!比公输班之机关更胜千百倍!这背后操纵之人……深不可测!汝贸然冲去,与送死何异?!”
司马迁的声音清晰而急切,带着不容置辩的穿透力。
他瘦高的身体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力量,硬是拉住了几乎疯狂的屈原。
他背上的沉重皮囊(太史公书)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像是在应和主人的判断。
“放开吾!”屈原目眦欲裂,疯狂地扭动挣扎,浑浊的泪水糊了一脸,声音嘶哑如同野兽,“吾要撕了他……撕了这辱我欺我千年之……唔……”
他后面恶毒的咒骂被司马迁用尽全力堵了回去。
“铁蛋!空间扰动追踪!”阿楚几乎和晏辰同时下令,声音带着凝重。
铁蛋眼中的幽蓝光芒暴涨到了极致,两道凝聚如同实质的能量光束瞬间射向熊槐消失的位置!
“能量残留分析……追踪失败!强干扰屏蔽!空间路径……彻底抹除!”铁蛋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挫败感,“清洁程序……做得太‘干净’了。”
光束徒劳地在空荡的空气中扫过,最后无声熄灭。
阿楚皱眉:“连痕迹都没留下?”
晏辰盯着二楼那片恢复平静的空间,脸色冷了下来:“这么专业的‘清洁’,背后势力不小。以后得多留心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让在场的几个现代人心头一沉。
“哗擦!”白敬琪烦躁地收回枪,枪口朝下一按,“打完了抓人,抓人完了玩消失?跟闹着玩似的!”
吕青橙拽了拽他的衣袖,小脸有点后怕:“敬琪哥……刚才那个怪手……好吓人……”
角落里的莫小贝,终于把攥了半天的糖葫芦小心翼翼地塞回嘴里,舔了舔沾到的糖浆,小声对旁边一直试图推理的吕青柠说:“青柠姐……他还会回来不?比说书先生讲的鬼故事还吓人……”
吕青柠扶了扶她的小金丝眼镜,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线索……太少了……但那个‘清洁’……肯定有问题!”
她攥紧了小拳头。
司马林的力气终究无法完全压制千年怨毒激发的狂执,屈原猛地挣脱了他的手,身体却因为巨大的冲力和脚下狼藉(他踩在了一片被遗弃的、还带着暗紫色粉末的烂泥上)而失去平衡。
他高大却已显出老态的身躯轰然向后倒去!
“小心!”
“屈大夫!”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离得最近的白展堂,身形如鬼魅般一闪,瞬间出现在屈原身后,双手一托一送,稳稳卸去了冲力。
祝无双早已抢步上前,手忙脚乱地想要扶稳他。
“芙妹!”吕秀才也喊了一声,但他动作慢了一步。
郭芙蓉反应最快,排山倒海掌虽然没用出掌力,但那身法依旧迅捷,一把扶住了屈原的一条胳膊。
李大嘴也在另一边笨拙但有力地去搀扶。
就在这瞬间的混乱和无数双手臂的搀扶中,没人注意到,被众人七手八脚扶住的、依旧在剧烈喘息颤抖的屈原,那双深陷在皱纹和污秽中的眼睛,却如同点燃了余烬一般,死死地——钉在了被众人扶住的瞬间,无意中探到了晏辰衣袋里露出的高科技平板屏幕一角。
那屏幕上跳动的信号图谱、那些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字符代码……却像一根烧红的钉子,深深地、牢牢地钉进了他那颗被绝望、背叛、怨恨和刚才那场超越认知的惊骇反复蹂躏过的心底!
那眼神不再是空洞或疯狂的绝望,而是骤然间亮起的、一种令人感到不安的执着,一种溺水者死死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偏执光芒。
他似乎忘了自己的狼狈,忘了周遭的一切——包括那抓走楚怀王的冰冷怪手——只是死死盯着晏辰衣袋里的那块“魔镜”!
晏辰敏锐地察觉到了那股灼人的视线。
她侧过脸,清冷的目光迎上屈原那双浑浊却此刻异常执拗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