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槌惊堂天门开(1 / 2)
雨点淅淅沥沥,敲打着同福客栈糊着高透光纳米复合材料的窗户,发出细碎而沉闷的声响。
大堂里暖意融融,中间那张花梨木大八仙桌上,一口鸳鸯锅正咕嘟咕嘟冒着欢快的泡泡,红油与菌汤的香气霸道地纠缠在一起,弥漫了整个空间。
祝无双站在桌旁,手里拿着两根长长的竹筷权当麦克风,身体随着自己口中吐出的即兴节奏律动,塑料普通话混合着奇怪的押韵:“Yo!Yo!火锅滚烫,烦恼抛光!羊肉卷儿飞,快乐不嫌贵!师兄师姐莫发呆,举起杯来一起嗨!放着——我来!”她最后一个高音飚上去,尾音带着点破锣嗓子的独特韵味。
“好!Bravo!”郭芙蓉第一个热烈鼓掌,顺手给旁边正埋头苦算账本、试图用内置AI辅助程序核对收支的吕秀才嘴里塞了片刚涮好的毛肚,“芙妹的节奏感,aazg!”
“娘!毛肚老了!”吕青柠小大人似的,试图摆出严肃表情,“真相只有一个——七上八下,火候最佳,多一秒都是对食材的亵渎!”
“就是就是!”吕青橙在旁边猛点头,小辫子一甩一甩,偷偷瞄了眼对面正笨拙地用两根手指试图夹起一颗滑溜鱼丸的白敬琪,脸蛋微红。
佟湘玉正指挥着升级版的服务机器人“同福一号”给各人添汤加菜,闻言用那标志性的陕西腔调感慨:“额滴个神啊!这日子,美滴很!高科技配上热火锅,神仙来了也不换咧!”她美滋滋地摸了摸手腕上那个能实时监测健康数据、还能一键呼叫“同福一号”的智能手环,这是阿楚晏辰送的“客栈升级豪华大礼包”之一。
白展堂翘着二郎腿,滋溜一口小酒,摇头晃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高科技,好生活,展堂我心里——倍儿热乎!”
阿楚和晏辰这对璧人正腻歪在靠窗的软榻上。
晏辰修长的手指正灵活地在投射出的虚拟键盘上敲击,优化着傻妞刚传回来的附近地质扫描图谱。
阿楚则枕着他的腿,两只脚丫不安分地晃悠着,手指在悬浮的全息直播界面上划拉着,直播间名字赫然是“同福客栈·雨天的火锅与Rap”。
全息投影出的弹幕在客栈半空滚动,所有人都能看到:
“无双姐姐这flow,绝了!再来一段!”
“青柠小侦探上线了!毛肚哲学深得我心!”
“佟掌柜的陕西话就是最治愈的BGM!”
“白大哥的打油诗还是这么有味道!”
“实名羡慕同福客栈的伙食!李大嘴师傅赛高!”
阿楚看着弹幕乐不可支,抬头冲着佟湘玉喊:“掌柜的,家人们夸你口音治愈呢!”
佟湘玉立刻对着空中那些漂浮的发光文字笑得见牙不见眼,挥着手:“哎呀,谢谢家人们!额这口音,祖传滴!好听滴很!宝宝们也要按时吃饭,身体棒棒滴!”
“哗擦!”白敬琪终于成功夹起了那颗顽固的鱼丸,兴奋地叫了一声,结果手一抖,鱼丸biu地一下飞了出去,直奔刚端着新切果盘走出来的李大嘴面门。
“哎呦喂!”李大嘴反应倒快,胖腰一拧,一个不太标准的铁板桥,果盘稳稳当当,那颗鱼丸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啪嗒掉在地上,被不知何时溜达过来的铁蛋用机械脚精准地踩住,碾了碾。
铁蛋一身仿生皮肤做的腱子肉,穿着花里胡哨的东北大花布马甲,操着一口大碴子味儿的东北话:“咋整的琪琪?这‘暗器’功夫,跟你爹当年偷……咳,那啥的轻功比,差老鼻子远了嗷!”他朝偷笑着的傻妞挤挤眼。
傻妞一身利落的川妹子打扮,叉着腰用四川话嗔道:“瓜娃子,莫要踩脏了地板撒!快去收拾!”
晏辰笑着摇摇头,手指轻轻点了下阿楚的鼻尖:“瞧瞧,这就是咱们的‘家人们’,热闹得能把房顶掀了。”
阿楚眨巴着大眼睛,故意捏着嗓子,指尖在晏辰喉结上画圈圈:“是呀是呀,我的晏大科学家,你研究的这个‘超稳定空间锚点’,确定能抗住这群活宝的能量冲击波吗?别哪天把咱们客栈给整‘跃迁’咯?”
晏辰捉住她作乱的手指,放到唇边轻吻一下,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放心,锚点稳如泰山。再说了,就算真跃迁了,老板娘在哪,我的实验室就在哪。”
“哎哟喂!”阿楚夸张地捂住心口,另一只手去扯晏辰的衣领,“听听!这情话,比无双的Rap还上头!晏辰同学,你这张嘴是不是偷偷加载了‘情话大全ProMax典藏版’?快老实交代!”她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晏辰耳廓。
晏辰低笑,顺势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声音低沉带磁:“独家研发,仅对阿楚女士终身免费开放。专利号:。”两人眼神拉丝,周围仿佛自动升起粉红泡泡。
“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在说啥,但晏辰哥哥的眼神苏断腿!”
“阿楚姐姐好会撩!这对颜值夫妇我磕生磕死!”
“只有我关心那个空间锚点吗?晏老板牛哇!”
“咳咳!”白展堂战术性咳嗽,试图拉回大伙儿注意力,“那啥,展堂我啊,即兴赋诗一首:火锅香,Rap强,小两口甜得齁得慌!要想日子过得旺,赶紧添碗……”
他的打油诗还没念完,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地,靠近楼梯口的空气猛地向内塌陷、扭曲,光线像被揉皱的丝绸。
下一秒,一个身影如同从粘稠的水幕中硬生生挤了出来,“噗通”一声,重重摔在擦得锃亮的青砖地面上。
水花四溅。
整个大堂瞬间鸦雀无声。
火锅的咕嘟声、窗外的雨声、祝无双嘴里没吐完的半句押韵词,全都卡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那个不速之客身上。
那是个约莫四十上下的男人。
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官袍——一件深青色、补子上绣着獬豸(一种象征公正的神兽)的明代七品文官常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身形。
他头上象征身份的乌纱帽歪斜着,几缕湿发狼狈地贴在苍白的额角。
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透着刚毅与深深疲惫的脸颊不断滚落,滴在冰冷的地砖上。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悬挂的那柄物件——一柄通体乌黑、非金非木、造型古朴奇特的法槌,槌头雕刻着繁复的獬豸纹路,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冰冷刺骨的微光,那光芒似乎能穿透湿透的布料,映得周围的水渍都带上了一层诡异的青蓝。
他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想站起来,沾满泥水的手撑在地面,用力到指节泛红。
他抬起头,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冷电,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和深重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郁结,扫过客栈里每一张惊愕的脸。
那眼神锐利得能剖开皮囊,直刺灵魂深处,让被看到的人心头都不由自主地一凛。
铁蛋的反应最快,他那双闪烁着精密蓝光的电子眼瞬间锁定了目标,瞳孔深处数据流瀑布般刷过,同时一个箭步挡在了阿楚晏辰身前,花布马甲下的合金骨骼发出轻微的嗡鸣,进入了防御姿态。
傻妞也悄无声息地滑步到了另一侧,双手自然下垂,指节处隐隐有微光流转。
佟湘玉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嘴。
白展堂下意识地把佟湘玉和莫小贝往身后揽,指尖已经扣住了几枚特制的强效麻醉针。
郭芙蓉抓紧了吕秀才的胳膊。
吕青柠和吕青橙小脸绷紧,一个眼神锐利地观察,一个小拳头已经悄悄握起。
祝无双放下了筷子“麦克风”,龙傲天则眯起了眼睛,周身散发出无形的压迫感。
“扫描分析!”铁蛋低声快速汇报,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老板,老板娘!目标:人类男性,生命体征紊乱,精神波动指数爆表!体表水分检测为普通雨水。关键发现——他大脑皮层异常活跃,有强烈的、结构化的信息纠缠……我的老天爷!那玩意儿……那玩意儿像是一整部《大明律》活过来在他脑子里开轰趴!还有大量未识别加密数据流,极度不稳定!威胁等级……暂时无法判定!厚礼蟹!”
“大明律……活过来?”晏辰眉头紧锁,扶起阿楚,将她护在身后,低声快速道,“意识具象化?还是某种精神烙印强制植入?阿楚,直播切换‘静默记录模式’,先别互动。”
阿楚反应极快,手指在虚空中快速点了几下,直播界面转为低调的淡蓝色,不再主动推送弹幕,但记录仍在继续。
那湿透的官员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无视满身的泥水和狼狈,挺直了脊背,仿佛那身湿透的官服依旧重若千斤。
他抬手,用袖子用力抹去脸上的水渍,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鲁的急切。
当他再次抬起头,眼神已变得如同他腰间法槌般冰冷坚硬,锐利地钉在晏辰和阿楚身上。
“肃静——!”他猛地一声暴喝,声音洪亮如铜钟,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桌上的火锅汤都荡起了涟漪。
这声音蕴含着不容置喙的权威和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压力,瞬间压下了大堂里所有的窃窃私语。
他右手按在了腰间那柄乌黑法槌的槌柄上,槌头的光芒似乎随之亮了一瞬。
“本官,”他目光如炬,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浸透了寒冰,“郑明理!奉天命,执律法,特来此——审判尔等扰乱时空秩序、悖逆天道轮回之重罪!”他手臂猛地一挥,指向晏辰和阿楚,也仿佛将整个同福客栈都笼罩在他的审判之下,“尔等妖物,携奇技淫巧,蛊惑人心,搅乱纲常!致使时空脉络紊乱,阴阳失序!证据确凿,尔等——可知罪?!”
“审判?时空秩序?”晏辰上前一步,将阿楚完全挡在身后,声音沉稳有力,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冷静,“郑大人,你指控的罪名毫无依据。我们在此安居,未曾扰乱任何秩序。倒是你,突然闯入私人场所,浑身湿透,神志不清,是否更需要解释一下自己的状况?”
“狡辩!”郑明理厉声打断,眼神中郁结的痛苦似乎化作了更盛的怒火,按在法槌上的手青筋暴起,“尔等妖物,巧舌如簧!若非尔等在此兴风作浪,引动时空异力,本官焉能至此?这天地间自有法度,阴阳流转,时序更迭,皆有定规!尔等逆天而行,便是首恶!今日,本官便要以这獬豸法槌,正法度,清寰宇!”他猛地将法槌从腰间解下,高高举起!
那乌黑的法槌在他手中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青蓝色光芒,槌头上的獬豸雕刻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无声的咆哮!
一股无形的、冰冷肃杀的威压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沉甸甸的铁锈味和某种古老刑具的寒意,压得人呼吸都变得困难。
离得最近的几张桌椅表面,瞬间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桌上的火锅汤汁剧烈地翻滚了一下,旋即温度骤降,热气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
“哗擦!”白敬琪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压力激得汗毛倒竖,少年心性,热血上头,下意识地就去摸腰间的特制左轮手枪。
那枪经过晏辰的改造,威力可控,但此刻绝不是好时机。
“琪琪!别动!”白展堂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儿子的手,低喝道。
盗圣的眼神锐利如鹰,他看得出,眼前这个郑明理状态极其诡异,那法槌的力量更是透着邪门,贸然动手,后果难料。
“师兄!放着我来!”祝无双娇叱一声,她性子最是外柔内刚,见不得伙伴被威胁。
她身影已如穿花蝴蝶般灵动滑出,纤纤玉指并拢如刀,带着一股柔韧却锋锐的内劲,直点郑明理手腕神门穴,意图夺槌!
这一手“葵花拂穴手”快、准、巧,深得白展堂真传。
“雕虫小技!”郑明理冷哼一声,看也不看,手中高举的法槌甚至没有落下,只是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
槌头青芒一闪!
嗡——!
一声低沉却震人心魄的嗡鸣响起。
祝无双只觉得指尖仿佛戳在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上,一股刚猛无俦、冰冷刺骨的反震之力顺着她的手臂经络瞬间逆冲而上!
那力量中更蕴含着无数细碎、冰冷、如同刀片切割般的意念碎片——那是被强行灌入的、扭曲的法条片段和审判场景!
“呃啊!”祝无双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出去,眼看就要撞上坚硬的柜台!
“无双!”龙傲天反应快如闪电,粤语都飙出来了,“顶你个肺!”他身形一晃,已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再出现时已稳稳接住了倒飞的祝无双。
那股强大的反震力透过祝无双的身体传来,让龙傲天也气血一阵翻涌,抱着妻子连退了三步才卸掉力道。
他低头看着祝无双痛苦蹙眉、手臂微微颤抖的样子,眼中瞬间燃起怒火,周身气势暴涨,一股更加狂暴、霸道的威压弥漫开来,仿佛洪荒巨兽苏醒,死死锁定郑明理。
“冚家铲!动我老婆?你死定了!”
全息弹幕在短暂的凝滞后,瞬间爆炸:
“卧槽!包青天赛博修仙版?这出场带感!”
“法槌能当流星锤使?物理超度?”
“无双姐姐!心疼!快用你的无敌rap感化他啊!”
“龙哥怒了!宇宙最狂要发飙了!前排出售瓜子花生!”
“那个法槌的光!特效经费在燃烧!”
“郑大人看着好压抑啊,感觉像背着座大山…”
“青柠小侦探快分析!这算正当防卫还是防卫过当?”
“感觉他脑子里的《大明律》成精了在控制他!”
“佟掌柜快用你的歇后语攻击!精神污染他!”
佟湘玉看着祝无双受伤,心疼得直抽抽,也顾不得害怕了,叉着腰,陕西腔又急又冲:“额滴个神啊!你介个官老爷!讲不讲道理咧?进门就喊打喊杀,额们招你惹你咧?额看你奏是‘癞蛤蟆跳油锅——自己找死’!”她气得直跺脚。
“厚礼蟹!讲道理?”龙傲天把祝无双小心交给郭芙蓉照顾,一步踏前,指着郑明理的鼻子,塑料普通话里夹杂着浓烈的粤语腔调,火力全开,“丢你老母!我老婆好心阻止你发癫,你二话不说就动手?你边度嘎官?懂唔懂咩叫怜香惜玉啊?定系你脑壳里除咗生锈嘎法条就剩低啲豆腐渣?审审审!审你个死人头!先食我两拳醒醒脑啦!”说着就要动手。
“傲天!冷静!”晏辰急忙出声阻止。
他看出来了,郑明理的状态极其不稳定,那法槌更像是一个放大器,将他精神深处的混乱、痛苦和某种偏执的“秩序执念”具象化成了攻击力量。
硬碰硬只会让情况更糟,甚至可能彻底摧毁这个人。
“郑大人!看看周围!这里没有人是妖物!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你所谓的时空紊乱,或许另有原因!暴力解决不了问题!放下法槌,我们谈谈!”
郑明理对龙傲天的怒骂和晏辰的劝解充耳不闻。
他高举法槌,眼神空洞而狂热,只死死盯着晏辰和阿楚,口中反复念叨,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偏执:“妖物乱法!罪不容诛!当以獬豸之威,正典刑!肃清寰宇!肃清!肃清!”
那法槌上的青蓝色光芒越来越盛,冰冷的威压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加强,大堂里的温度直线下降,连火锅都彻底熄火,汤面凝结了一层薄冰。
墙壁上开始出现细密的霜纹。
“他听不进去了!”阿楚脸色凝重,靠近晏辰低语,“精神完全被某种东西控制!是那部‘活的’大明律?还是别的执念?”
晏辰眼神锐利,快速分析:“更像是后者!那律法只是表象和工具!核心是他精神深处某个无法解开、甚至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死结’!一个他认为必须用最严苛的‘法’来审判的……‘错案’?”他脑中灵光一闪。
“公孙!”莫小贝突然开口,声音清脆冷静,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
她一直冷静观察,此刻看向身边温文尔雅的男友,“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那个‘结’!”
公孙不惑点点头,用那口软糯的上海普通话沉稳道:“好的呀,小贝。让我来看看,这位法官大人心里头,到底打了个什么死结结哦。”
他上前几步,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双手抬起,十指以一种奇异的韵律缓缓舞动,指尖萦绕着肉眼难辨的、柔和如月华般的微光。
他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得空灵而深邃,声音也带上了一种奇特的、直透灵魂的安抚力量:“郑大人……法理昭昭,自有公断……何须执着,徒增业障……放下重负,方得自在……你心中真正无法释怀的……是什么?那个让你日夜煎熬的‘案子’……究竟……是何事?何人啊?”
这是公孙不惑结合现代心理学和古法催眠术独创的“灵犀引”,能引导目标潜意识,探寻其内心最深的执念或创伤。
柔和的光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温柔地试图渗入郑明理周身那狂暴冰冷的法槌力场。
有那么一瞬间,郑明理高举法槌的手臂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眼中疯狂炽热的光芒出现了一丝迷茫的裂痕,口中无意识的“肃清”念叨声也停滞了。
他似乎看到了什么,眉头痛苦地紧锁,嘴唇嗫嚅着,仿佛要说出那个深埋心底的名字或事件。
有戏!
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丝希望。
然而,就在这关键的一刹那!
郑明理腰间那柄乌黑的獬豸法槌,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强光!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充满了愤怒与绝对秩序的咆哮(无声,却直接在所有人脑海中炸响)轰然扩散!
“吼——!”
公孙不惑闷哼一声,如遭重击!
他指尖萦绕的柔和光晕瞬间被那狂暴的青色光芒撕得粉碎!
一股比他引导之力强大十倍、冰冷百倍、充满了无数扭曲律条和严厉审判画面的精神洪流,如同决堤的冰河,狠狠反冲回来!
“噗!”公孙不惑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口鲜血喷出,身体踉跄着向后倒去。
“不惑!”莫小贝惊呼,身影如鬼魅般闪出,一把扶住男友,内力源源不断输入他体内,帮他稳住翻腾的气血,小脸上满是震惊和心疼。
她感受到那股反噬力量的可怕,冰冷、混乱、充斥着绝望的固执。
“邪术妖人!竟敢窥探本官心神!罪加一等!”郑明理眼中的迷茫瞬间被更深的暴怒和混乱取代,他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和羞辱,法槌的光芒变得狂乱而刺眼,几乎将他整个身影吞噬。
他猛地将法槌指向公孙不惑和莫小贝,槌头青芒吞吐欲射!
“妖人惑心,当诛!”
“够了!”
一声清叱如同惊雷炸响!
是阿楚!
她一步跨出,挡在了晏辰身前,也挡在了公孙不惑和莫小贝前方。
她没有武器,只是挺直了脊背,眼神亮得惊人,直视着那光芒中心、状若疯狂的郑明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法槌的嗡鸣和郑明理的咆哮:
“郑明理!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看看这里!”
她猛地抬手,指向惊魂未定却相互扶持的佟湘玉和白展堂,指向抱着祝无双、一脸焦急的郭芙蓉和扶着她的吕秀才,指向怒目而视的龙傲天,指向护着弟弟妹妹、小脸紧绷的吕青柠和吕青橙,指向扶着公孙不惑、眼神坚毅的莫小贝,指向挡在她和晏辰身前、如临大敌的铁蛋和傻妞,最后,指向悬浮在半空、依旧在无声滚动着“郑大人冷静啊!”“感觉好痛苦的样子…”“别被那槌子控制!”“公孙先生没事吧?”的全息弹幕。
“这里没有你要审判的妖物!只有担心你的佟掌柜!有被你震伤的无双姑娘!有被你激怒的龙大哥!有被你反噬的公孙先生!有这些关心发生了什么、希望你能冷静下来的‘家人们’!”阿楚的声音如同利剑,带着灼热的温度,狠狠刺向郑明理被寒冰包裹的心,“你看看他们!看看这些活生生的人!看看这些被你无端指责、被你力量波及的无辜者!你口口声声维护法度秩序,这就是你维护的方式?不问青红皂白,以审判之名,行伤害之实?!”
阿楚的话语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砸在郑明理被混乱和冰冷包裹的心上。
他周身狂乱的法槌光芒猛地一滞,那吞噬一切的青蓝色光焰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遏制,剧烈地闪烁、摇曳起来。
他握着法槌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阿楚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着他精神深处那道摇摇欲坠的堤坝。
“无辜……伤害……”郑明理喃喃自语,眼中的疯狂炽热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茫然和痛苦。
他环顾四周:佟湘玉担忧又气愤的脸,祝无双靠在郭芙蓉怀里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臂,龙傲天眼中喷薄的怒火,公孙不惑嘴角刺目的血迹和莫小贝心疼的眼神,还有吕青橙、吕青柠两个孩子惊惧又好奇的目光……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半空中那些漂浮的光字:
“郑大人,别被执念蒙蔽双眼啊!”
“感觉他好痛苦,像被困住了…”
“法理之外更有人情!”
“放下法槌,好好说话行不行?”
“无双姐姐的手没事吧?担心!”
“家……家人?”郑明理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困惑。
这个称呼,对他而言陌生又遥远。
他僵硬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獬豸法槌,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它。
槌头上獬豸的雕刻,那象征公正的神兽,此刻在他眼中,竟透出一种狰狞的、束缚的意味。
“没错!家人们!”佟湘玉趁机上前一步,虽然声音还有些发颤,但努力让自己的陕西腔显得更真诚,“郑大人!你看额们,像是妖魔鬼怪吗?额们在这同福客栈,开开门,做做生意,安安生生过日子!你这一进来,不问三七二十一就要打要杀,还伤着人了!这……这搁哪朝哪代的王法也说不过去啊!额看你心里头,怕是憋着天大的委屈咧!说出来,家人们帮你参详参详!总好过一个人扛着,把自己逼疯咧!”
“就是!”郭芙蓉也扶着祝无双,大声道,“郑大人!无双妹子好心好意,你瞧瞧把她震的!还有公孙先生!人家只是想帮你!你倒好!这法槌是厉害,可它讲理吗?它分得清好人坏人吗?我看它现在就在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