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1 / 2)
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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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一片的小院里,只有远处将熄未灭的天幕泛起一点微弱的暗光。
寂静中,所有细微的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断断续续的抽噎声清楚传进了每个人的耳内。
李佚笙想不明白。
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般。
她费劲心机想要逼迫着他说一句“不爱”,仿佛这样,她就能继续麻痹自我。来找一个用烂的理由,来维持自己可笑的自尊。
同时她也在赌,赌谢久辞的不忍。
而后自欺欺人般地说上一句。
“你瞧,他还是爱我的。”
再而后。
他们就都能恢复到最开始的模样。
很久以前,李佚笙的人生观念一直都是允许。
既然允许有人出现,就要允许有人离开,更要允许一切的发生。
正如她曾耀武扬威地警告他那样。
“如果你真的要走,那我绝对不会拦你。”
可是,现在。
她发现自己的想法似乎变了。
长久以来信奉的骄傲,在此刻变得不值一提。
仿佛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能够比失去他更令人难受的了。
她的生命岁月苦难漫长。
他携着光走来,带她去往海边。让她看到了浓雾厚雨背后的朝阳一抹。
在他短暂来临的时间。
她的世界烈焰长明。
可他却骨骼燃尽。
徒留一片荒芜。
谢久辞确实没有说不爱她。
他只是在用行动告诉她,他不愿意再要她了。
自草地土壤间涌上来的湿气,逐渐蔓延至空气中,湿冷阴潮。
李佚笙蹲在地上,浑身发麻不止,却固执地擡头看向他的眼睛。
轻烟漫起,薄霭初升。
男人的眸迷失在朦胧夜色之中。
谢久辞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胃内抽搐,止痛药的作用消散,痛感不仅愈演愈烈,甚至还堂而皇之地转移了阵地。
他还维持着躬身的姿势,只不过那轮廓线条绷得死紧。像是拉至极致的弓弦,再差一点儿,就要当场断裂嘶鸣。
爱人的眼泪,是世界最好的武器。
纵然穿戴一身铁甲战衣,它也会从无数密密麻麻的针脚缝隙中穿膛而入。
明明这一回,李佚笙的哭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收敛许多。
可他却头回迷茫到束手无策。
你瞧。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把她惹哭。
早上也哭,现在也哭。
只要和他见面,她就会哭。
她仿佛就是来专门还他眼泪的。
恍惚间,他竟还有闲心忆及高二那年的戏言。
彼时光影大盛,他刚玩笑逗弄了她一句“见过这个妹妹”。
李佚笙便戏精附身地装模作样拭目,调侃道:“那要是如此,我也要学着人家‘林妹妹’一般,先恼了你,总归结局不过欠泪的泪尽,泪尽而走”。
或许是他冥顽不灵,到底是不忍心将她困于思想的囚笼。
那就让他来“欠泪还命”,许她往后自由峥嵘。
谢久辞缓缓抽手,站直了身子。
远处邪风四入,外套被风吹得鼓起,而他长身鹤立,隐在衣衫之下的血肉颤动不已。
“李佚笙。”
谢久辞极力摁住了冲至喉咙的酸苦,唇角费力勾起浅浅嘲意,居高临下地道:“你不会真以为,我能站在原地等你这么久吧?”
“从最开始见面起,就是我一步步算好的。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笑着说,“不过你也是真够蠢的,仅凭一盘红豆酥,就按耐不住地来与我谈心,把自己多年的感情全盘托出。”
“你怎么不仔细想想,为何免单活动,偏只有你去时才说漏了嘴?不就是故意给你放点甜头吃吗?”
“我说这场游戏我不想玩了,你就是不相信。还要自己来帮我找理由,你说你是不是欠的啊?”谢久辞轻笑一声:“怎么,当年信誓旦旦的理性主义,现在也变得如此......”
说到这里,他刻意停了会儿,轻“啧”了声后,言简意赅地点评道:“可怜。”
谢久辞的声音顺着冷风,飘荡在小院的上空。
几乎是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他说自己在玩感情。
可笑,谢久辞说他是在报复。
别人也许不知道,可陈硕却在心底冷笑。
恨?他头回听说,有人愿意把命白搭给一个所谓的“仇人”。
谢久辞是没有站在原地等人。
他不过是把自己封在了回忆里,不断从中滋生活着的勇气。
可怜?
可怜人叹可怜,可怜至极。
谢久辞的话还在继续。
他轻描淡写地收起链子,随手拍了拍衣襟上并不曾沾染的尘灰:“不是你的东西,就别强求。”
“这观音链是我父母所求,自然得交给他们中意之人。”他低眼瞧向她,“就算周薇不要——”
“也轮不到你李佚笙。”
此话一出,立即就有细碎的呜咽声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