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1 / 2)
危机
*
灯亮。
万形归踪。
回到公寓的李佚笙反锁房门,随手从电视柜里抽了张CD搭到了唱片机上。
而后径直打开冰箱,拎了罐啤酒出来。
路过餐桌时,余光瞥见扔在桌上的最后一包中药。她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今早因为打不通谢久辞电话,所以没喝药的事情。
于是,干脆伸手一起拿了。
李佚笙把易拉罐磕在了客厅小几上,她慢悠悠地盘腿坐到地上。
舒缓悲凉的音乐前奏响起,李佚笙沉默地将手机倒扣在桌旁。
“借一盏午夜街头昏黄灯光。”
“照亮那坎坷路上人影一双。”
李佚笙面无表情地拉开环扣。
“借一段往日旋律婉转悠扬。”
“把这不能说的轻轻唱。”
李佚笙手不由自主地摩挲着冰凉的瓶壁。
“被这风吹散的人说他爱得不深。”
“被这雨淋湿的人说他不会冷。”
李佚笙侧首望向窗外的无迹暗光。
“无边夜色到底还要蒙住多少人。”
“它写进眼里,他不敢承认。”
李佚笙闭了闭眼。
“可是啊,总有那风吹不散的认真。”
“总有大雨也抹不去的泪痕。”
“*有一天太阳会升起在某个清晨。”
“一道彩虹,两个人。”
寂静的小屋内,尾调漫长绕梁,声声不息。
李佚笙再也控制不住地颤声呜咽。
她怪自己为什么如此迟钝。
她恨自己为什么那般执拗。
原来,在这个荒唐薄情的快餐时代中,真的会有人心甘情愿与她周旋,小火慢炖,上演了一场空于理想的路遥车马。
他爱她,答案就藏在名字里。
盛翊礼。
李佚笙哭笑不得,恍然察觉自己或许真是如他所言,迟钝得可怜。
“盛翊礼。”
“你爱我。”
所以,谢久辞,别不承认。
你想说的是。
——李佚笙,我爱你。
可惜我们都没有上帝视角,于是只能各持己见地一吵再吵。
谢久辞,你受了很多苦对不对?
你说谢谢我,让你终于得偿所愿。
可是阿辞,如果真是这样,你当时为何会红了眼角。
你说祝我此后遇良人。
可是除却巫山,我该去往何处寻云。
阿辞。
你当真要与我,此生不再相见吗?
李佚笙擡手抹去脸上的泪迹,端起酒瓶举于虚空。她的手抖得不像话,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但我,不想呢。”
“我就是要与你,生生世世纠缠不休。年复月,月复日,日复一日,复相见。”
李佚笙心疼得难受,攥住酒杯的指节发白。
她的嘴巴微张,努力呼吸着,试图缓解心悸涌上的窒息感觉,可惜没有成功。
窗外一轮孤月皎洁透亮,可惜,竟再无往日的蝉虫鸣嚣。
室内白光凄凄,唱片机与CD的摩擦声戛然而止,热闹退去后的平静最是空荡。
白墙上倒映着是她的影子,却也,只有她的。
恍惚中,空气里仿佛有丝缕乌木沉香飘散而来,存在感异常强烈地围绕她身旁。
李佚笙的视线下挪,移向小几下方。
只一眼,便注意到了那只显目的艳红香囊。
李佚笙眨了眨眼,放下手中的酒罐,伸臂去够,拎着绑绳丝绦,就将香囊提到了眼前。
目光划过浅红色的渐变流苏,入目是一个椭圆型的锦缎布囊。
香囊的面上用金线绣着百蝶穿花的图案,下端坠了块蝴蝶状的镂雕蓝玉,翅膀处的暗扣做得精巧隐匿,浮动间微开半合,真就宛如振翅翩飞的蝶,倒是极妙。
李佚笙眼神凝在双翅的侧边,隐约瞧着那里似有些凹凸不平。
她仰面将香袋再举高了些。
明亮刺目的白光一瞬从缝隙孔洞中透过。
李佚笙终于看清了玉上纂刻的两行小字。
“久辞故里盼君归。”
“佚笙长安共今朝。”
世人笑谈,所谓长安归故里,呢喃细语,道不尽的是痴心说梦。
既如此,又何必要将那狠话撂下,平白给他人添了笑话。
李佚笙苦笑着轻叹一声。
她垂手下来,低眼解开香包的绳结,将里面的物什倒在了桌上。
囊内东西不过三样。一袋用薄膜网纱包裹的乌木熏块,淡香萦绕,与那送礼之人身上侵染的味道一样。六粒散装的柠檬糖块,糖纸反光折射出斑斓的亮彩。还有四颗彩纸捏起来的五角星。
李佚笙把其他东西往旁边挪了挪,倾身半趴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拆开捋平纸条,按星星上标注的顺序拼凑出信息。
内容不多,只有寥寥几句,字迹倒是一如既往地遒劲有力,甚至不难从中看出那人当时眉眼间惯有的飞扬跋扈。
【阿笙。】
【生辰快乐!】
【知道你怕苦,六副中药,留给你六颗糖果,够公平么?】
【其实,本来应该是七副药。】
【但我私心。】
【希望你从生日往后不再吃苦。】
【所以。】
【嫁给我吧。】
明明是胡言乱语,牛头不对马嘴的几句话。
可李佚笙就是莫名看红了眼眶,眼泪滴滴砸落,晕染成墨色的小花。她慌忙抽纸过来,妄图沾干上面的苦涩痕迹。
“混蛋。”
李佚笙边哭边擦,“谢久辞,你就是个骗子。”
不知怎么,她心口突然涌上一股气,不上不下地堵在胸腔憋得难受。
客厅里面安安静静。
李佚笙越想越气,连带着手上擦拭的动作也开始变得暴躁。
凭什么谢久辞说谈就谈,说分就分啊。
她真想现在就冲到面前给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