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一丝不苟的自然(2 / 2)
她抿唇一笑,眸中光彩流转,“我自幼便仰慕母亲的字。她的字深得二王筋骨,我不过徒具形貌,学到一两分神似而已,远不能及。”
“你当真觉得有风骨?”她话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与欣喜。原来她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
许正重重点头,目光诚恳,“是,尤其是那股神韵,灵秀自然,是苦练难及的。我常年练字,”他说着,目光掠过两人交握的手,无奈一笑,“却总失于拘谨,反不如你的字灵动有风骨。”
沈寒垂眸,目光落在两人仍交握的手上,心神却已飘远。
这手字,大约是她换了一副身躯后,唯一未曾改变的印记了。那是刻入骨髓的记忆,是十数年笔耕不辍磨出的风骨。无论她是沈寒还是陆青,字中的神韵终究如一。当初,还险些因它被傅鸣窥破端倪。
那时,流光和扶桑总会备好温水,为她调上玉容散,说她练完字用这汤泡泡手,能润肤祛茧,保手指白嫩。
“你”许正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能否写幅字与我?容我带去江南。若是若在思念之时,也好取出来睹物思人。”
他见沈寒颊边飞起红霞,自己也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几分憨气的笑。
沈寒迎上他期待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好。”
想起方才许正品评字迹风骨的话,沈寒灵光一闪,笑吟吟地问他:“你提到字迹,倒勾起我的好奇了。我还未曾见过你的墨宝呢。”她微微侧首,眼中带着些许探究,“常言道字如其人,你的笔意,是和你一样端严方正,还是随了我父亲的大开大合?”
她微微侧首想了想,郑重其事地点头,“不如改日,你拣选几幅平日习字的帖子,也送与我看看可好?”
许正见她主动问起,眼中漾满了笑意,郑重颔首:“自然极好。我回去便悉心挑选,明日给你送来。”
两只手交握太久,沈寒觉得掌心里已沁出一层薄汗。
沉浑的暮鼓声自钟鼓楼方向层层荡开,夹杂着锔碗匠清脆的敲击、运货驼队沉闷的蹄声与铜铃,以及茶馆里爆出的阵阵喝彩。市井的喧嚣,有节奏地一下下敲在马车顶上。
短暂的沉默被这片声浪打破。沈寒欲要抽手,许正却倏然握紧。
“还有一事,”他轻咳,语气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让沈寒蹙眉,“我想、我想问问你。”
许正心鼓擂动,整颗心怦怦直跳,在脑中一遍遍回想母亲交代的言辞。
这几日他跟梁王接触颇多,梁王似有意无意在他面前提及沈寒,还问及他父母,他心下了然,这便是认可他了!他回去激动地跟母亲一提,母亲比他还激动,当即决定要来拜访郡主。
母亲笑得开怀,“我同郡主早年有过一面之缘,还曾受她恩惠。如今郡主重回京师,于情于理,都该登门致谢。正儿,你且问问沈姑娘,若蒙郡主不弃,不知哪日方便,母亲好递帖拜见。”
母亲说着,自然地将话引向正题,“当然,若时机合宜,顺道谈谈你俩的亲事,便是再好不过了。”
母亲越说越高兴,甚至掰着手指数起日子来,“眼瞅着就快入秋了,若是今年能将亲事定下,待来年开春天气和暖,便可行文定之礼。若一切顺遂,秋凉前后新妇便能进门了。”母亲笑得眼角飞花,“那么没准后年,为娘就能抱上孙子了!”
她说着说着让人取来黄历,开始勾画起来,“姑娘家脸皮薄,你与沈姑娘说起此事,定要自然而然,莫要唐突吓着人家。”
关键便是一定要说得自然!
言官做久了,一丝不苟的严谨已刻入骨子里。许正心下紧张,竟如临大考般,不自觉地嘴唇翕动。沈寒见他神色紧绷,唇瓣微启,却不知他究竟要说什么。
是什么为难之事,让他这般难以开口?
“许正,”沈寒微微提高声音,“你究竟要说什么?”
许正心头一慌,好不容易积攒的措辞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想都未想便脱口而出:“母亲问,何时能去沈园拜见郡主,商量一下你我的亲事?”
马车内,霎时间一片难言的寂静。
沈寒脸唰地一下全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