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10温安容上门两个耳光打错了?当年(2 / 2)
我知道,玉芬同志心里有气,有怨,有恨。
打几巴掌,他能多几分顺畅,我心里……也能减少几分愧疚,好过一些。这是应该的,我受着。”
她这番话,说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将自己放在祭坛上任人宰割般的坦然,反而让盛怒中的田玉芬愣住了,一时语塞。
田玉芬想象过无数次与这个“狐狸精”、“坏女人”见面的场景,在脑海中预演过对方的嚣张跋扈,巧言辩解,或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博取同情的白莲花模样。
却唯独没料到,对方会是这般逆来顺受,甚至主动求打认罚的态度。
这完全不符合她心中设定的那个用尽手段、狐媚勾人、破坏她家庭的坏女人形象。
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应,让她像是一拳打在了浸水的棉花上,不仅无处着力,反而被那种湿冷的沉重质感所包裹,让田玉芬积蓄了八年力量的情绪无处着落,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满腔的斥骂都堵在了喉咙口。
“呵!”
田玉芬回过神来,发出一声带着浓浓嘲讽和不信的冷笑,语气刻薄,试图重新占据道德和气势的高地:
“果然是狐狸精,会装相!张嘴就是一股子狐媚味儿!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可怜你?就会相信你?你长了一身贱皮子,想挨打?我还不想费这个劲儿呢!打你,我还嫌手疼,脏了我的手!”
她甩了甩刚刚打过人的那只手,仿佛真的沾上了什么不洁的东西。
她顿了顿,上下打量着温安容,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审视,像在打量一件廉价的货物:
“说是上门讨打,我看你倒是像上门示威来了!
怎么?是来看看我们这几个被你们抛在乡下、自生自灭的土包子,过得有多惨?有多落魄?
还是来显摆你如今官太太的身份,吃商品粮的威风?看看我们娘几个离了阳建雄,是不是快要饭了?”
温安容静静地听着田玉芬的斥骂,脸上没有任何羞恼或委屈的神色。
只是那抹强挤出来的带着血痕的笑容更加苦涩,眼神里掠过一丝深切的悲哀,仿佛在为自己,也为对方,更为这纠缠不清的局面感到悲哀。
她等田玉芬带着喘息停下来,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一字一句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玉芬同志,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无论我现在说什么,做什么,在你看来,都可能是虚伪的,不怀好意的,你都会下意识地抵触、反驳。
这很正常,换做是我,处在你的位置,恐怕反应会比你还激烈,还难以控制。”
她微微停顿,似乎在积蓄着接下来话语所需的巨大勇气,目光扫过情绪依旧激动的田玉芬,又看向眉头紧锁、目光锐利的老太太和一直沉默观察、试图看透她的阳光明。
最终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用一种破釜沉舟的语气说道:
“我过来和你见面,不是想为自己过去的行为辩解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任何辩解在造成的伤害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更不是来示威,炫耀什么。
我如今……也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淡淡的凄凉。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我愿意和阳建雄同志离婚。”
这句话如同又一记威力更大的惊雷,在小小的本就气氛紧张的房间里轰然炸响,震得每一个人都心神俱颤。
田玉芬彻底愣住了,张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看着温安容,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最不可能的话语。
离婚?她说什么?她愿意和阳建雄离婚?这怎么可能?
她费尽心思,甚至不惜背上骂名,才从自己手里抢走了建雄,毁了自己的家,如今好不容易得偿所愿,成了人人艳羡的官太太,怎么会主动提出离婚?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是新的阴谋诡计吗?
老太太秦兰英也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拉着田玉芬的手都不自觉地松了力道。
她活了大半辈子,经历过战乱、饥荒、各种人情变故,却也从未遇到过如此匪夷所思的情况。
阳光明同样感到极其意外,他更加仔细地审视着温安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试图从她那双带着倦意、痛苦却又异常平静的眼睛里,从她苍白面容上那清晰的指印和血痕下,找出这句话背后的真实意图和深层次原因。
是欲擒故纵?以退为进?还是真的另有隐情?父亲的态度又是如何?无数个疑问瞬间充斥了他的脑海。
温安容的这句话,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瞬间浇熄了田玉芬熊熊燃烧的怒火,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几乎让她思维停滞的困惑。
她甚至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感觉浑身的力量都在随着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流逝。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比刚才更加死寂、更加诡异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温安容看着众人脸上那如同凝固般的惊愕表情,似乎并不意外。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需要耗费她极大的心力。
温安容继续说道:“你们才是一家人。有建雄同志明媒正娶的妻子,有他血脉相连的母亲和儿女。
以前……是我错了,或者说,是命运弄人,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但现在,错误不该再继续下去了。这个错误……主要由我造成,也应该由我来结束。”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带着恳求,缓缓扫过田玉芬、老太太,最后落在阳光明脸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努力维持着清晰:
“在这个基础上,咱们能……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
有些话,有些事,憋在我心里太久太久了……我觉得,你们有权利知道。
知道之后,无论你们如何决定,如何看我,我都……都能接受。”
老太太最先从这接连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活了大半辈子,历经沧桑,看惯了人情冷暖、世事无常,直觉告诉她,温安容此刻的态度,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认命般的坦然,不似作伪。
而且,她那句“错误不该再继续下去”和“你们有权利知道”,似乎隐藏着极大的、关乎儿子建雄、也关乎这段纠缠了多年的恩怨的秘密。
这秘密,可能远比他们知道的要复杂。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拉了拉还在发懵、眼神空洞的田玉芬,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语气严肃的说道:
“玉芬,先坐下,一直站着像什么话。”
她又看了一眼温安容脸上那刺目的红肿和血痕,语气复杂,“既然……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话也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咱们就坐下来,听听她到底要说什么。听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总好过咱们自己在这里瞎猜、生闷气。”
田玉芬被婆婆半拉半扶着,浑浑噩噩地坐回了床沿,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温安容,仿佛想从她那张苍白的带着伤痕的脸上,找出这番石破天惊话语背后的答案,看清楚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的脑子很乱,像一团被猫抓乱了的毛线,完全理不出头绪。
阳光明也默默走到奶奶身边坐下,他将一直躲在奶奶身后的阳珊珊轻轻揽到自己身边,用手捂住了她的耳朵,不让她听这些过于复杂的纠葛。
小姑娘依偎着哥哥,感受到一丝安全感。
温安容见众人都坐下了,也独自走到对面靠墙的那张空着的床沿边,缓缓坐了下来。
她的双手依旧紧紧交握放在并拢的膝盖上,微微低着头,露出纤细而脆弱的脖颈,仿佛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又像是一个准备进行临终告白的忏悔者。
房间里的气氛依旧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但之前那种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戾气,却被温安容那句石破天惊的“愿意离婚”和后续的话语冲淡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复杂、如同浓雾般弥漫开来的疑云。
每个人都预感到,接下来听到的,可能会彻底颠覆他们过去八年的认知。
老太太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的声音带着历经世事的沉稳:
“你刚才说的话,确实和我们知道的很不一样。你说建雄当初可能没讲出全部实情,还说错误都在你一身,愿意离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今天来,既然把话都开头了,就把话都说清楚吧。
我们……尤其是玉芬,有权利知道真相。”
她特意强调了“真相”两个字。
田玉芬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失去血色的嘴唇和专注得几乎要将温安容看穿的眼神,表明了她也在屏息等待着。
等待一个能解释这八年苦难,能让她那颗被怨恨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心,找到一个落点的解释。
阳光明更是凝神静听,不漏过温安容的任何一句话、一个语气停顿、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知道,接下来听到的,可能才是父母离婚背后,被掩盖了八年的不为人知的真相。
这真相,或许残酷,或许无奈,但无论如何,都比活在谎言和猜忌中要好。
温安容抬起头,目光有些飘忽,仿佛越过了眼前的人,投向了遥远的充满痛苦回忆的过去。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空洞和深切的悲伤,开始讲述那段尘封了八年,改变了许多人命运的往事:
“玉芬同志,婶子,还有光明。”
她的目光依次扫过三人,带着一种沉重的负罪感,“我知道,在你们心里,在你们老家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的心里,我一直是那个破坏别人家庭、不知廉耻、勾引有妇之夫的坏女人。
而建雄同志……他为了和我在一起,狠心抛弃了共患难的糟糠之妻和年幼的亲生儿女,是忘恩负义、喜新厌旧的陈世美。
这个罪名,我背了八年,建雄他也……承担了八年。”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那怪异的语调似乎更明显了些:
“但事实的真相,并非完全如此。或者说,并不像你们所知道、所以为的那样。
建雄同志,他……他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重情重义,有责任,有担当。
他当初选择离婚,和我……结合。”
她艰难地说出“结合”两个字,脸上掠过一丝痛苦,“这其中,最主要的责任……或者说,导致他最终做出那个决定的关键……在我。”
她的语调依旧有些怪异,但话语中的那份诚恳、痛苦和深陷回忆的迷茫却不似伪装。
“我丈夫李文瀚牺牲之后……”
提到亡夫的名字,温安容的眼圈瞬间红了,声音明显地哽咽了一下。
她不得不停下来,用力眨了眨眼睛,才勉强控制住即将决堤的情绪,但她眼中那深切的仿佛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痛,却清晰地传递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确实受到了太大的打击,精神上一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文瀚他……我们感情很好,他的突然离去,把我全部的精气神也带走了。”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哀思。
“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很多时候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和情绪。
脑子里总是出现幻觉,觉得文瀚还没死,只是出远门了,下一秒就会推门进来,笑着叫我‘安容’。”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仿佛真的陷入了那些可怕的幻觉之中。
“甚至有几次……几次半夜醒来,觉得他就在窗外看着我,我走过去,差点就从窗户……就跟着他去了。
类似的情况有很多次,多亏了周围邻居和几个好友时时关照我,这才让我坚持了下来。”
她的话语描绘出一幅失去挚爱后,精神世界彻底崩塌、濒临崩溃的悲惨画面。
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痛苦,即便是带着满腔恨意的田玉芬,也能隐约感受到其中的惨烈,她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但依旧抿着嘴,不肯流露出丝毫同情。
“那个时候,我的精神就已经出了一些问题。”
温安容继续说着,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和正常人差不多,只是不爱说话,坏的时候……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做出一些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不算很严重,还能勉强维持日常生活,加上我自己心里也要强,不愿意被人当成疯子、精神病看,所以刻意隐瞒,外面知道的人不多,只以为我是伤心过度。
建雄同志,他和文瀚是多年的老战友,过命的交情。
文瀚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我和儿子,曾拉着建雄的手,托他看在战友情分上,对我们母子二人多有关照。
建雄他……重诺,受文瀚临终所托,即便他自己工作百忙之中,也始终记挂着我们。
他看在文瀚的面上,对我们孤儿寡母格外上心,从安排住处,日常生活所需,到逢年过节的慰问,事事都想得周到,安排得妥当。
我心里是感激他的,把他当成兄长、当成可以信赖和依靠的战友。除此之外,从未有过其他非分之想。”
她强调着这一点,目光坦诚地看着田玉芬。
田玉芬冷哼一声,显然并不完全相信,但眼神里的锐利似乎稍稍减弱了一分,她在判断这些话的真伪。
温安容的叙述,开始触及到那场改变所有人命运的核心事件,语速更慢了:
“如果……如果就一直这么平安无事地过下去,也许时间能慢慢抚平一些伤口,我带着儿子,有组织上的关照,日子总能勉强过得下去,虽然艰难,但至少……不会酿成更大的错误。
但偏偏……偏偏就出了事。
因为嫉妒和无中生有的谣言,加上我的精神一直不太稳定,这才造成了严重的后果,拖累了建雄同志,也导致了你们离婚。”
温安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深深的自责和痛苦。(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