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郡守莫慌(2 / 2)
然而,这流言的效力并不算好。
大多数听到的人并不相信,一个就在洛阳眼皮底下的郡守,敢如此胆大包天消遣天下士子,甚至忽悠皇帝?
众人反而将此引为笑谈,普遍认为这定是某些暗中嫉妒的人在散布谣言,意图抹黑郑郡守和这场盛会。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兴致勃勃地分析讨论到底是何等宝物才配的上如今的盛况。
有人定然是豫州鼎重现,否则不足以引动如此多的目光汇聚,气运蒸腾。
有人引经据典,是河图洛书现世,毕竟史载“天兴禹洛出书,神龟负文而出,列于背,有数至九,禹遂因而第之,以成九类常道。”
此等关乎人道根基的至宝,才配得上这般阵仗。
还有人猜测是禹王碑、定海神针铁,乃至上古治水龙族的遗蜕……
反正这种关乎天命、祥瑞、重宝的话题永远不缺乏热度,加上某些“有心人”在背后的持续推动,很快就在整个文会乃至荥阳地区彻底“破圈”,成为了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最热门的话题。
于是,郡守府内的郑廉……
只觉得胸口发闷,呼吸困难,脸色惨白如纸。
原本准备的那个“替代品”计划眼看就要彻底失控了!
舆论被捧得这么高,到时候若拿不出相应级别的“祥瑞”,摔下来,绝对会粉身碎骨!
就在焦头烂额、几近绝望之际,又一名来自宫中的黄门快马抵达了荥阳郡守府。
黄门传达的意思很简单,却让郑廉如坠冰窟:
远在吴郡的于公,向朝廷上了一封公开奏书!
于公在奏书中直言不讳,表示“祥瑞之事,多为无稽之谈,背后定然是宵之辈欺君罔上、邀功请赏之作祟!”
“无非是又拿出些玉石精怪,或者牵强附会的所谓‘宝物’,编造些杂七杂八的故事来蒙蔽圣听!”
“若陛下真能将天下治理成海晏河清、政通人和之相,百姓安居乐业,又何需这等虚妄之物来装点门面?!”
并直接请求——请斩荥阳郡守郑廉,以正视听,以儆效尤!
于公虽然政治生命已然终结,被迫在吴郡养老,但人还活着,威望犹在。
依旧是天下儒生心中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峰,是儒家的门面之一。
这么一封毫不留情直指核心的公开奏书,着实让没高兴几天的晋帝大为光火。
毕竟,于公这老东西可是当年在朝堂之上就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威逼皇帝认错的混账!
如今岂能再让人看了笑话,什么这皇帝依然需要靠“人造祥瑞”来维系体面?
而西南地区正在遏制魔道乱象的殷大学士也紧随其后,上书表达了同样的观点。
至于已经回到洛阳傅天仇,更是第一时间选择“跟团”,再次展现了铁面御史的本色,上书恳请皇帝明察,勿信虚妄。
压力,如同层层迭迭的乌云,直接给到了陛下这边。
于是,晋帝在恼怒与无奈之下,暗中授意黄门将这份压力“分担”一部分给始作俑者郑廉。
黄门那看似平淡的传话背后,是冰冷的警告:让他好好做好献祥瑞的事情,务必办得漂漂亮亮,若是出了差池……后果自负!
等到黄门离开,空旷的大堂内,郑廉瘫坐在椅子上,眼神之中最后一点求生的欲望,如同风中残烛逐渐熄灭了。
“我……我只是想要上进罢了……”
他喃喃自语,充满了不甘与悔恨。
“若是一开始不那么贪心,不那么大张旗鼓地造势……”
“若是没有被身边那些幕僚不断催促、怂恿……”
“若是……”
好几道无形的鞭子,仿佛从洛阳、从吴郡、从四面八方抽来,经过层层传导,最终结结实实地全部打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不是所有人都如圣父那般可以承受住天大的压力。
夜晚,郡守驱散所有人独自坐在冰冷的院中,借酒浇愁。
地底越发清晰的水流奔涌之声此刻听来,如同敲响的丧钟。
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惨笑。
“拖不得……等不及……拿不出……”
低声重复着这三个词,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终发出一阵凄厉而绝望的狂笑。
“看来,只有我一死,才能勉强保全家族了……”
可若他真想死,又何必拖延到现在,苦苦支撑呢?
而且,在这漩涡中心,是想死就能轻易死掉的吗?
郑廉此刻真正陷入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境。
就在万念俱灰之际。
不远处的庭院土地上,一抹纯白灵光毫无征兆地破土而出!
那灵光迅速生长,化作一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随即层层绽放,竟是一朵纯净无瑕流转着柔和光晕的白色莲华!
与此同时,清朗而慈悲的诗号伴随着莲花清香悠然响起,回荡在寂静的夜空:
“莲华降世涤尘殃,玉手分波现圣航。”
“三途苦浪翻浊世,一朵慈云覆八荒。”
“慧眼遍观众生相,净瓶遍洒甘霖香。”
“不问魔劫深几许,但将悲愿证莲芳。”
随着诗号吟诵,虚幻而圣洁的人影自绽放的白莲中心缓缓步出。
身影迎风便涨,三步之后已与常人等高,凝实宛若真人。
一股博大、慈悲、祥和,仿佛能包容世间一切苦厄的气息随之荡漾开来,瞬间驱散了院中浓重的绝望氛围。
那白衣身影面容笼罩在柔和的光晕中,看不真切,却让人心生安宁与信赖。
他面向目瞪口呆的郑廉,声音温和而充满力量:
“郡守莫慌——大慈,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