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五铢(2 / 2)
汲黯沉默不语,脸上依旧是毫不掩饰的抗拒。
刘彻笑了。
他凑近汲黯,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朕,许你‘卧而治之’。”
汲黯浑身剧震!
“到了淮阳,你就是天。”
刘彻的声音恢复如常,却让每一个字都像巨锤般,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一切民政,你可自行决断,无需向大将军报备。”
“若有要事,可八百里加急,直奏于朕!”
“朕给你……不受大将军节制的权力!”
卧而治之!
不受节制!
这是何等的信任!何等的殊荣!
天子把姿态放到了最低,把权力给到了最高!
他若再推辞,便不是清高,而是抗旨不尊!
汲黯的嘴唇翕动了数次,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沉默了许久,许久。
最终,对着刘彻,深深一拜,整个身躯几乎贴在了地面。
“老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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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长安城外,十里长亭。
秋风萧瑟,卷起漫天黄叶。
卫青一身戎装,亲自为汲黯送行。
汲黯看着眼前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将军,没有丝毫客套,声音冷硬。
“大将军不必多礼。”
“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此去淮阳,老夫只认朝廷法度,不认外戚情面。”
“若有冲突,休怪老夫在陛
周围的将士,无不色变。
卫青却笑了。
他整了整衣冠,对着汲黯,行了一个郑重无比的长揖。
腰,弯得很深,几乎与地平行。
“汲公。”
他的声音,沉稳而诚恳,没有半分虚伪。
“仲卿此去,非为卫氏私利,乃为大汉江山。”
卫青缓缓直起身,目光清澈,仿佛能映出山河日月。
“淮南余孽,其毒已深。”
“私铸钱币,是他们的血脉。”
“若不断其血脉,大汉永无宁日。”
“仲卿,愿为刀。”
“为陛下,为大汉,斩断一切魑魅魍魉。”
“但刀锋过利,易伤无辜。”
他凝视着汲黯,眼神里是托付,是恳求。
“恳请汲公,能为鞘。”
“约束刀锋,安抚百姓。”
“你我联手,方能为国,除此大患!”
长亭内,一片死寂。
汲黯怔怔地看着卫青。
他预想过无数种场面,唯独没有这一种。
眼前这个男人,没有半分骄横,没有半点跋扈。他的眼神里,是与他汲黯一般无二的,对这个国家的拳拳之心,是对黎民百姓的悲悯。
许久,汲黯那张僵硬的脸上,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丝。
他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对着卫青,微微点了点头。
转身登车。
车轮滚滚,尘土飞扬。
卫青伫立在长亭中,目送车队远去,久久未动。
就在此时,一道矫健的身影如猎鹰般从后方奔来。
“舅父!”
是霍去病。
他风尘仆仆,眼神却锐利得能刺穿人的骨头。
卫青转过身,从怀中取出一份盖着大司马印信的密令,递了过去。
“去病。”
“以秋冬演武为名,将李广利及其麾下所有校尉、都尉,连同他们的部队……”
卫青顿了顿,声音冷如冰霜,不带一丝情感。
“……全部给我调往居延塞。”
居延塞!
大汉边防线上最苦寒,最荒凉的流放之地!
霍去病接过密令,只扫了一眼,眼神便是一凛。
他瞬间明白了舅父的意图。
“舅父放心。”
霍去病将密令收入怀中,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张扬的笑意。
“我保证。”
“在您从楚地归来之前,他李广利……”
“连长安城的一粒沙子都别想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