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2 / 2)
日近中天,两人终于望见远处袅袅炊烟。
那烟细弱,却笔直,像谁在灰败天幕上划了一道白线。
江秋脚步慢下来,目光扫过四周,最终停在一处断墙后。
他蹲下,从包里摸出小圆镜,斜斜伸出墙头,借反光观察。
沈枫贴着他背脊,鼻尖蹭过耳后,声音极轻:“多少人?”
“七八个。”江秋收镜,“有枪。”
沈枫“嗯”了声,指尖却滑进江秋掌心,在那道旧疤上画了个小圈。
江秋会意,反手扣住,两人十指交缠,像把彼此绑成死结。
片刻后,江秋低声:“我引左,你绕右,别硬拼。”
沈枫没应,只抬眼看他,眸子映着远处那缕烟,像燃尽的炭里突然迸出两点火星。
“一起。”他说。
声音轻,却咬得极重,像把字钉进骨头。
江秋与他对视,三息后,点头。
两人同时起身,影子在地面交叠,像一柄张开的剪,直直剪向那缕薄烟。
靠近聚集地三十步,能听见人声——沙哑的笑声、铁器碰撞、偶尔一两声咳嗽。
江秋抬手,沈枫立刻伏低,像被剪断的线。
他们爬过最后一道沟,探头,看见空地上支着半口铁锅,锅里煮着浑浊的汤,浮着碎叶与不知名根茎。
围坐的人衣衫褴褛,枪却擦得亮,靠在一旁的石块上,像随时准备跳起来咬人的兽。
江秋目光扫过,落在最边缘——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脚踝被铁链锁在打入地面的钢筋上,链子另一端缠在某个男人手腕。
那人正用匕首削木头,木屑落进汤锅,漂起一层黄。
江秋眯眼,看见被锁者怀里抱着什么,轻轻拍,像哄孩子。
他侧头,与沈枫交换眼神,沈枫点头,指尖在地面划了道弧,示意绕后。
两人像分头潜行的猫,脚步落在尘土上无声。
沈枫摸到下风处,从包里摸出那枚拉环已空的雷,拔掉保险,在石块上磕了一下,扬手扔进人群后侧。
空雷落地,“当啷”脆响,围坐的人瞬间跳起,枪口齐刷刷对准声响处。
就在这一瞬,江秋从另一侧扑出,身形如刀,直取持锁者手腕。
匕首寒光一闪,铁链“铮”地断开,锁链飞起,缠住最近一支枪管,江秋借力一扯,枪已脱手。
沈枫同时掠至,脚尖挑起落地的枪,反手扣住瘦小身影后领,把人拽向掩体。
混乱中有人开枪,子弹擦着江秋耳廓飞过,带起一道血线,他却没停,旋身把断链当鞭,抽在第二人膝弯。
那人跪倒瞬间,沈枫的枪口已顶上他后脑,低喝:“别动!”
声音不大,却冷得像冰碴,震得在场所有人一僵。
空气凝固。
锅里的汤仍在咕嘟,浮泡破裂,发出轻微“啵”声。
江秋站在人群与沈枫之间,胸口起伏,耳侧血珠顺着颈侧滑进衣领,像一条细小的红蛇。
他目光扫过,最终落在铁锅里——汤面漂着半片霉斑,像谁溃烂的肺。
他忽然抬脚,踹翻铁锅,浊汤泼在火堆上,“嗤啦”一声,白雾蒸腾,带着酸腐的苦。
“药。”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换命。”
人群沉默。
最老的那个男人缓缓抬手,指向不远处半塌的帐篷,声音像砂纸磨过铁皮:“箱……箱子里。”
沈枫没松枪,只侧头示意。
江秋退后两步,目光仍钉在众人身上,直到沈枫把瘦小身影推给他——那是个女孩,不超过十岁,怀里抱的竟是一只灰鸽,翅膀被血黏住,眼睛却亮得吓人。
江秋伸手,女孩立刻把鸽塞进他怀里,像递出最后的火种。
帐篷里堆满杂物,最深处有只铝箱,锁头锈死。
江秋用匕首撬开,里头躺着几盒青霉素、半瓶碘伏、一卷纱布,还有两板未拆封的避孕药。
他伸手,指尖在药板上停了一瞬,最终只拿青霉素与纱布,回身时把碘酒抛给沈枫。
沈枫单手接住,牙咬开瓶塞,刺鼻气味瞬间盖过废墟的腐臭。
他抬眼,看见江秋正用纱布按在耳侧,血很快浸透,却没人再说话。
交易在沉默中完成。
他们带走药与女孩,留下那支空雷与两罐啤酒。
走出百步,女孩忽然回头,把灰鸽高高抛起。
鸽子振翅,血羽飞散,却终于掠过残墙,消失在渐亮的天际。
沈枫仰头,阳光刺得他眯眼,却感到江秋的手再次扣住自己,掌心相贴,温度交融。
“往南。”江秋说,声音轻得像对情人耳语,“还远。”
沈枫笑,指尖挠了挠他掌心的茧:“一起。”
风掠过,卷起他们脚下的尘土,像一条灰龙,尾随其后。
远处,太阳终于挣脱云霾,将废墟照得通明。
两道影子被拉得很长,却始终交叠,像刻在焦土上的誓言——
若前路无灯,便互为火种;
若天光吝啬,便以身相赠。
他们向南走去,把昨夜、鲜血与吻,一并藏进胸腔,像藏两枚滚烫的星。
而灰鸽掠过之处,一缕烟正缓缓升起,笔直地,刺向高空,像谁写给世界的一封短笺——
“我还活着,
且不再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