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我们不是答案,是问题本身(1 / 2)
死寂。
图像在主控光幕上放大、稳定、清晰到每一个像素都像一根针,扎进在场所有高层人员的瞳孔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连空气中的悬浮尘埃都停止了舞动。
一个蜷缩的人形轮廓。
镌刻在亿万光年之外,一颗荒芜星球的峡谷地表。
与“影碑墙”上,那位轮机长女儿梦想成为画家的影子,分毫不差。
这不是巧合。宇宙中没有如此精准的巧合。
这是宣言,是警告,是来自某个未知存在的、横跨星海的凝视。
“它……它们……在看着我们。”秦昭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沙漠的风吹了几个世纪,每一个字都带着沙砾的质感,“从‘影碑墙’诞生的那一刻起,甚至更早,我们的一切行为,都在它们的观察之下。”
恐惧,比之前飞船失控时更加冰冷、更加刺骨的恐惧,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之前的黑暗是物理的,而此刻的黑暗,是认知的。
他们引以为傲的“影子语言”,自以为对抗“造物主”的隐秘创造,在另一个更高级的文明眼中,或许只是一场被饶有兴致地观看着的、稚童的舞台剧。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阵急促的、非人类的电子音突然响起。
“警报!接收到强定向性、高频窄带信号!来源……与图像坐标重合!”
备用接收器的指示灯疯狂闪烁,一道道数据流瀑布般刷过屏幕。
“信号已破译!正在转译!”一名技术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调,“是……是一段完美的数学序列!素数、斐波那契数列、圆周率……它包含了我们已知的所有基础数学公理!天呐!这是一个智慧文明的‘握手’信号!”
狂喜瞬间冲散了恐惧。
这是教科书般的“第一类接触”!
对方没有展现敌意,而是用宇宙通用的语言——数学,发出了沟通的邀请。
然而,当数据流解析到最后,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序列的末尾,是一道极其复杂的、涉及多维空间几何与弦理论的超巨型方程式。
方程式下方,附着一行简洁的、由纯粹逻辑符号构成的附言。
秦昭将其翻译了出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与挫败:“它们说……‘你们若能解此题,方可对话’。”
这是一场考验。
一道横亘在人类与未知文明之间的、无法逾越的天堑。
“立刻组织全船最顶尖的理论物理学家、数学家和AI工程师!”轮机长,那位刚刚在女儿影子前痛哭的父亲,此刻却第一个站了出来,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调动所有可用算力,不惜一切代价,我们要解开它!我们要证明给它们看,我们有资格!”
整个“薪火号”瞬间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解题机器。
无数精英废寝忘食,草稿纸和数据板堆积如山,咖啡因和能量补充剂成了唯一的食物。
人们的脸上写满了狂热,仿佛解开这道题,就能为人类文明赢得一张通往宇宙更高殿堂的门票。
秦昭更是身先士卒,他的大脑与备用AI核心直接相连,以超乎常人的速度进行着推演。
三天三夜。
他们攻克了一个又一个难关,方程式被层层剥开,答案的轮廓若隐若现。
就在所有人认为胜利在望的第四天清晨,主控室的大门被推开。
林小满走了进来。
他面容平静,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径直走到疯狂运转的中央处理器前,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伸出手指,按下了强制终止按钮。
“嗡——”
刺耳的蜂鸣声响彻大厅,所有光幕上的数据流瞬间清零。
“林小满!你疯了!”秦昭猛地拔掉自己头上的神经连接线,双眼布满血丝,怒吼道,“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你知不知道你毁掉的是什么?是人类几百年来的第一次机会!”
“不,”林小满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我恰恰是在保护这个机会。”
他环视着一张张因愤怒和不解而扭曲的脸,缓缓说道:“我们不是来答题的。”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回响、发酵。
“从我们逃离地球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是一个完美的、可以交出标准答案的文明。我们是破碎的,是迷茫的,是带着一身伤痕寻找出路的幸存者。我们不是答案,我们是问题本身。”
他从自己洗得发白的旧夹克口袋里,取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塑料制的蝴蝶发卡,边缘已经磨损,甚至有一角小小的缺口。
是地震那天,他从地摊上捡回来的,本想送给母亲,却再也没能送出去的那个。
在无数高精度、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仪器中间,这个朴素到近乎简陋的发卡,显得格格不入。
林小满没有解释,只是走到主控台前,将那枚发卡,轻轻挂在了最显眼的全息投影仪旁边。
他对目瞪口呆的众人轻声道:“它不会发光,不解方程,甚至没有任何实际功能。但它陪我走过了最黑的路,承载着我无法挽回的遗憾和最深的记忆。这就够了。这就够资格,代表我,代表我们人类。”
人群死寂。
秦昭脸上的愤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索。
“可……那我们该如何回应?”一个年轻的科学家颤声问道,“沉默吗?那会被视为无能!”
“不,我们用我们本来的样子回应。”
林小满的话音刚落,医疗区的负责人沈清棠便走了进来。
“‘病症展览’已经准备好了。”她平静地宣布。
飞船最大的公共展厅被清空了,但墙上没有挂任何艺术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独立的展示单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