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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玄真道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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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玉佩被攥得滚烫,那暗红血丝仿佛活了过来,在他血脉中游走。

“岳老二现在何处?”沈砚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沈万山与苏墨卿对视一眼。

“三日前探子来报,”苏墨卿道,“岳老二已离华山,正星夜赶往汴州。他的《锁魂剑诀》,似乎快要突破了。”

沈砚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手按上腰间锈剑。

剑身轻颤,嗡鸣如泣。

他知道,该来的,总要来的。

而这一次,他不再是被淬炼的“药引”。

他是索命的刃。

沈万山颤巍巍从怀中取出一卷残破帛书,摊开后竟是《炼俑禁录》的残页。

“你娘吞下的那一页,记载的是‘以血饲俑,以魂铸剑’的邪术。岳老二虽得剑谱,却不知禁录中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他指向帛书角落的符文,那纹路与沈砚腰间玉佩的蟠龙纹如出一辙:“沈家血脉,是唯一能唤醒‘俑卫’的钥匙。岳老二养你,不仅为淬剑,更想用你的血,炼出一支不死不灭的俑军!”

窗外忽起阴风,牌位前的长明灯剧烈摇晃。苏墨卿低声道:“昨夜刑部密报,华山附近已有三座村庄……全村化俑。”

沈砚的指尖死死攥住那半块蟠龙玉佩,玉面冰凉,却似有烈火在纹路中灼烧。他低头看向帛书上扭曲的符文,脑海中闪过岳老二每月取他腕血时的眼神——那不是慈爱,而是贪婪的审视。

“所以……我的血,不仅能淬剑,还能唤醒俑军?”他的声音沙哑如刀刮铁锈。

沈万山沉重地点头,枯瘦的手指抚过帛书上的血渍:“你爹娘临死前,将禁录关键一页毁去,就是怕岳老二得逞。可如今……”他望向窗外灰青色的雾气,“俑卫已开始苏醒,若岳老二再得你血脉,天下必遭大劫。”

苏墨卿忽然按住沈砚的肩膀,力道沉稳:“沈公子,刑部已查明,岳老二三日前离开华山,正朝汴州而来。他的目标,就是你。”

沈砚冷笑,眼底泛起血色:“正好,我也在等他。”

他猛地扯开衣领,露出脖颈上狰狞的剑疤,疤痕下,那枚月牙胎记在昏暗的烛光中泛着诡异的暗红。沈万山倒吸一口冷气:“你的胎记……何时变成这样?”

“自从我离开华山,它便开始发烫。”沈砚抬手抚过胎记,指尖竟沾了一丝血珠,“现在想来,是岳老二的锁魂剑诀在牵引我的血脉。”

窗外阴风骤烈,长明灯“啪”地熄灭,整个祠堂陷入黑暗。黑暗中,沈砚腰间的锈剑突然发出一声低吟,剑格处的蟠龙纹如活物般蠕动,竟渗出丝丝血线,顺着剑身蜿蜒而下。

苏墨卿迅速点燃火折子,火光映照下,三人惊见——沈砚的影子,不知何时已分裂成两道!一道是他原本的影子,另一道却扭曲如俑,脖颈处赫然是一道勒痕般的黑纹。

“是俑卫的印记……”沈万山声音发颤,“你的魂魄,正在被禁术侵蚀!”

沈砚却出奇地平静。他缓缓拔出锈剑,剑身上的血线已凝成一道符咒,与帛书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既然我的血是钥匙,那便用它开门吧。”他抬眼,眸中血色更浓,“岳老二想炼俑军?好,我亲自送他一场‘俑劫’!”

话音未落,祠堂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青黑色的俑纹如毒蛇般窜出,缠上沈砚的双脚。他却纹丝不动,反手将锈剑插入地缝,低喝道:“沈家亡魂三百,今日——借尔等怨力一用!”

剑身轰然炸开一团血雾,雾中隐约传来无数凄厉的哭嚎。祠堂四壁的沈家牌位齐齐震颤,最上方那块无字的灵位“咔嚓”裂开,露出一枚青铜俑面,双目空洞,嘴角却诡异地扬起。

苏墨卿脸色骤变:“不好!他在强行唤醒沈家地下的古俑!”

沈万山踉跄后退,老泪纵横:“阿砚,住手!这些俑卫怨气太重,你驾驭不住——”

沈砚却充耳不闻。他染血的手握住俑面,任由青铜刺入掌心,声音冷如九幽寒冰:“岳不群,你不是要炼俑吗?今日,我便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锁魂’!”

祠堂外,灰青色的雾气骤然翻涌,化作无数俑形黑影,朝着华山方向无声咆哮。

而千里之外的岳老二,正于密室中吐出一口黑血。他惊骇地发现,手中那本《锁魂剑谱》的第七层心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成空白!

此刻,汴州城外三十里驿道。

岳老二勒马停在道旁,从怀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青铜罗盘。罗盘中央,一滴暗红色的血珠正剧烈震颤,指针死死指向汴州城方向。

他苍老的脸上浮现出近乎狂热的神情。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沈砚我儿,为师这就来接你回家。”

“你的血,该派上真正的用场了。”

他身后,十余名黑衣剑客沉默立于暮色中,腰间长剑在鞘中低鸣,如饥似渴。

风雪欲来。

密室秘闻

钱府的夜,静得反常。

三更梆子响过,三道黑影翻过钱府后院高墙。陈默打头,玄色劲装融入夜色;苏墨卿紧随其后,步伐轻盈如猫;沈砚殿后,锈剑以布裹缠背在身后,每一步都踩得极稳——这是他二十年来在华山夜训刻入骨子的本能。

钱庆棠的书房在后院深处,独栋两层小楼,此刻灯火尽灭,像座沉默的坟茔。

陈默在门锁前蹲下,取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铁签,三转两拨,铜锁应声而开。门轴转动时发出极轻微的“吱呀”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书房内陈设奢华,紫檀书架抵墙而立,博古架上摆满珍玩。苏墨卿径直走向西墙那幅《雪夜访戴图》,指尖沿着画轴边缘摸索,在右下角一处微凸处轻按三下。

“咔嗒。”

暗门自书架侧缓缓滑开,一股阴冷湿气裹挟着奇怪的土腥味扑面而来。不是泥土的芬芳,而是某种……混着铁锈与陈旧血液的腐败气息。

陈默取出火折子吹亮,三人鱼贯而入。

阶梯向下延伸,深不见底。石壁上渗出冰冷水珠,脚步声在狭窄通道里回荡,每一次回响都敲在人心上。沈砚的脖颈伤疤开始隐隐发烫——这是某种警告,他血脉中对邪术的天然感应。

约莫下行二十余丈,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间三丈见方的石室,四壁凿痕粗粝,显然仓促建成不久。而室内之物,却让见惯风浪的陈默都倒吸一口凉气。

石室中央,呈八卦方位摆放着八尊半人高的青铜器。器型诡异,非鼎非尊,器身铸满扭曲人形浮雕——那些“人”呈跪姿,双手反缚,脖颈以夸张角度后仰,口部大张似在无声惨叫。每一尊铜器顶端,都有碗口大的凹槽,槽内积着暗红发黑的血垢,即便已干涸,仍散发浓烈腥气。

铜器围成的圈内,地面刻着繁复阵图。朱砂混合某种金属粉末绘制的线条,在火光下泛着暗哑光泽。阵图中心,赫然摆着一只陶土烧制的人俑头颅——五官模糊,唯独眼眶处是两个黑洞,凝视着入口方向。

“这是……”苏墨卿声音发紧。

沈砚已大步上前。他半跪在阵图边缘,手指悬在朱砂线条上方一寸处,未触碰,却感受到灼烫的邪气。他的目光死死锁定铜器侧壁——那里阴刻着一个徽记:一柄贯穿锁链的长剑,剑格处盘绕扭曲藤蔓。

“锁魂阵的阵眼铜器。”沈砚的声音冷得像冰,“岳老二淬炼锁魂剑时,需以八名命格相合者为‘祭器’,取其心头血注满这八尊‘锁魂铜樽’,以血养剑四十九日。这印记……”他指尖虚点那徽记,“是华山后山禁地的锁魂阵独有标记。钱庆棠一个汴州富商,怎会有此物?”

陈默蹲身细看,忽然伸手扣住一尊铜器的底座边缘,发力一掀——铜器底部竟刻着细小铭文:

【天佑七年冬钱氏督造华山主岳公监制】

“天佑七年,是三年前。”苏墨卿快速心算,“那时钱庆棠刚接手家族漕运生意,开始频繁往来关中。”

沈砚站起身,环视整个石室。火光跃动间,他注意到北墙石壁颜色略深,走近细看,发现壁上凿有数十个拳大凹槽,每个槽内都摆着一只小陶俑。俑身不过三寸,形态各异,有的持戟,有的握刀,虽粗糙却透着诡异生气。

更令人心惊的是,每只陶俑胸口都贴着一张黄纸符,符上用暗红液体写着生辰八字。沈砚随手取下一张,借火光辨认:

【沈氏文远癸卯年七月初九寅时】

“沈文远……”沈砚手一颤,“是我三堂叔。五年前他携家眷赴任途中遇‘山匪’,全家十七口无一生还。”

他又连续取下几张符纸:

【沈氏月娥庚子年腊月廿三子时】

【沈氏怀瑾壬寅年三月十八午时】

……

全是沈家族人。最早的一张,日期竟是十八年前——正是他父母遇害那年。

“岳老二与钱庆棠的勾结,比我们想的更深。”沈砚转过身,眼中血丝密布,“这些陶俑,是‘阴符卫’的雏形。相传《炼俑禁录》中记载,以特定命格者骨灰混入陶土,塑成俑像,再以邪术灌注,可成听命行事的傀儡武士——就是所谓的‘阴符卫’。”

他指向铜器与陶俑:“岳老二出秘术,钱庆棠出钱、出入脉、出遮掩。他们想复刻阴符卫,但此术需要大量特殊命格者作为‘材料’,而沈家血脉……正是最上等的‘胚土’。他们屠戮沈家旁支,既是为了逼问禁录下落,也是在收集‘材料’。”

苏墨卿脸色骤白。她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快速翻动——那是刑部密档中抄录的“阴符卫可疑关联名录”。火光摇曳,她指尖停在一页:

【岳老二(岳不群)华山派掌门疑与天佑四年陇西灭门案、天佑六年江南商队失踪案有关列入阴符卫外围供养者名录甲字三等】

名录旁还有小字批注:“疑似以活人试炼傀儡术,与汴州钱氏往来密切,动机不明。”

“甲字三等……”陈默缓缓站直身体,玄甲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铁寒光,“阴符卫名录分天地玄黄四等,每等又分三级。甲字三等,已是核心外围。本将原以为此案只是朝堂权斗,钱庆棠私炼俑兵图谋不轨,没想到……”

他看向满墙陶俑,那些空洞的眼窝仿佛都在凝视他们。

“没想到背后是江湖邪派针对一个家族的百年剿杀。”苏墨卿接完他的话,声音发沉,“岳老二要的不只是《炼俑禁录》,他要的是沈家绝户,血脉尽绝,从此这世上再无人能克制他的锁魂剑与俑术。”

话音未落,石室东南角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三人骤然转身,陈默长刀已出鞘三寸。却见那里一道暗门缓缓滑开,一个素衣身影走了进来。

是钱庆莲。

她确实已削去长发,着一身灰布僧衣,颈间却仍挂着那枚钱家嫡系才能佩戴的蟠螭纹玉佩。面容憔悴,眼窝深陷,唯有一双眼眸清亮冷静,与这阴森石室格格不入。

“苏大人,陈将军。”她合十一礼,目光落在沈砚脸上时顿了顿,“沈公子。”

“你怎么进来的?”陈默刀未归鞘。

“这密室,本就是我设计督造的。”钱庆莲语气平淡,“兄长痴迷俑术三年,我劝不住,只能暗中留了这条通道。他至死都不知道。”

她走到石室中央,俯身触摸那尊陶俑头颅,动作轻得像在触碰婴孩:“三天前的夜里,兄长浑身是血爬回书房,只剩最后一口气。他说……岳老二会在三日后子时,于汴州城外三十里的青云观设‘锁魂大阵’。届时,他会以这些年收集的沈家血脉为引,催动阵中四十九具阴符俑兵,更要……”

她抬头看向沈砚,眼中闪过悲悯:“更要一名沈家嫡系活人为‘主祭’。他说岳老二这些年养着你,就是在等这一天——你的血脉最纯,是激活所有俑兵的关键钥匙。”

石室内死寂。火折子燃烧的噼啪声格外清晰。

“兄长还说,”钱庆莲继续道,每个字都吐得清晰,“《炼俑禁录》中记载着一则反制之法,名曰‘血破’。施术者若以自身心血为祭,可引动所有以同源血脉炼制的俑兵反噬其主。但这法子……”她顿了顿,“需要祭阵者心甘情愿赴死,以命换命。”

沈砚忽然笑了。笑声低哑,在石室里回荡,竟比哭还难听。

“所以我的血,既能成就他的野心,也能毁了他的根基。”他手指抚过脖颈伤疤,“岳老二算计了二十年,却没想到,他亲手养的刀,最后会扎进他自己的心口。”

他转向陈默与苏墨卿:“三日后青云观,我去。”

“沈砚!”苏墨卿急道,“那是死局!就算你能反制俑兵,岳老二的锁魂剑已近大成,你……”

“我活下来的每一天,都是向阎王借来的。”沈砚打断她,手按上背后锈剑。剑身在布裹中嗡嗡震颤,似在回应,“云散人救我,不是让我苟且偷生。沈家三百七十二条人命,我爹娘的血仇,还有这些年被炼成这些陶俑的族人……”

他走到北墙前,逐一取下那些写着生辰八字的符纸,叠好收入怀中。

“该了结了。”

陈默凝视他良久,缓缓收刀入鞘:“三日后,本将会率右威卫精锐埋伏青云观外。但阵内之事……”

“阵内是我与岳老二的私怨。”沈砚转身走向暗门,背影在火光下拉得很长,“不必脏了朝廷的刀。”

钱庆莲忽然叫住他:“沈公子,青云观地下……还有一处更早的密室。那是六十年前,沈家先祖封印《炼俑禁录》原册的地方。兄长说,岳老二之所以选在那里设阵,就是要借禁录原册的邪气,彻底炼化你的血脉。”

她递来一把生锈的铜钥匙:“这是我偷造的,能开那处密室。也许……那里藏着‘血破’之法的完整记载。”

沈砚接过钥匙。铜锈冰冷却沉重。

三人原路退出密室。重回书房时,窗外已泛出靛青色——天快亮了。

苏墨卿最后看了一眼那暗门,低声道:“钱姑娘,你今后……”

“我已安排妥当。”钱庆莲合十躬身,“钱家罪孽深重,我余生自当在佛前忏悔。只盼沈公子……能活下来。”

沈砚没有回头。

他走出钱府时,东方天际撕开第一道曙光。雪又开始下了,细碎的雪花落在脖颈伤疤上,冰凉刺骨。

掌心那把铜钥匙硌得生疼。

还有三天。

足够了。

---

同一时辰,青云观地底百尺深处。

岳老二盘坐在一方血玉祭坛中央。祭坛周围,四十九具真人大小的陶俑肃立,俑身涂抹朱砂符纹,眼眶内跳动着幽绿磷火。

他面前摊开一卷兽皮古册,册页残缺,字迹如虫蛇爬行——正是《炼俑禁录》残卷。

“快了……就快了……”

他枯瘦的手指抚过册页上那幅阵法图。图中央,画着一个被锁链贯穿心脏的人形。

“砚儿,为师等你来。”

“你的血,会让这些宝贝……真正活过来。”

地底深处,传来陶土开裂的细响。

像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云观决战

三日后,青云观。

这处建于前朝的古道观,坐落在汴州城外三十里的孤峰之上。平日里香火寥落,今日更是被诡异的浓雾层层包裹——不是自然的山岚,而是某种灰中透绿、带着铁锈腥气的雾障,粘稠如粥,五步之外不辨人影。

雾中隐约传来金石摩擦之声,整齐划一,像是军队行进,却比军队更僵硬、更沉默。

陈默率领的三百右威卫精兵,在雾障外围三里处勒马。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喷出团团白气。这些百战老兵竟也面露凝重——他们见过尸山血海,却未曾见过这般邪气冲天的雾。

“将军,探子回报,观内至少有五十具‘活俑’,还有三十余名华山剑客,都是岳老二的死士。”副将低声禀报。

陈默望向雾障深处,那里隐约可见道观飞檐的黑色剪影,像一头匍匐的巨兽。“按计划,在外围牵制俑卫,为沈砚和苏主事开路。记住——”他声音沉冷,“若见陶俑眼眶泛绿光,切不可直视,那东西会摄人心魄。”

另一边,苏墨卿已换上一身玄色劲装,背着一个鼓囊囊的皮囊。她正用朱砂在掌心飞快画符,口中念念有词。沈砚站在她身侧,最后一次擦拭那柄锈剑——剑身上的锈迹这几日竟自行剥落大半,露出底下暗青色的剑身,蟠龙纹在雾气中泛着幽光。

“观内布有‘九幽锁魂阵’,以四十九具阴符俑为阵眼,每七具为一组,对应北斗七星方位。”苏墨卿画完最后一道符,掌心朱砂竟微微发烫,“我需要破掉七处阵眼符印,才能削弱大阵对你的压制。但每次破印,都会惊动守阵的俑卫……”

“你只管破阵。”沈砚将剑插回背后,用布带缠紧,“其他的,交给我。”

他脖颈处的伤疤又开始发烫,像有什么东西在血脉深处苏醒。这三日,他每夜都梦见沈家旧宅那些陶俑,梦见爹娘坠入火海,梦见岳老二取他腕血时那张慈祥带笑的脸。

该醒了。

辰时三刻,雾障最浓时,三人分头潜入。

沈砚走的西侧小道。雾气粘在皮肤上,冰冷湿滑,带着死物的气息。他每一步都踏得极轻,二十年的华山轻功在此刻臻至化境——岳老二亲自传授的功夫,如今用来杀他,倒成了绝妙的讽刺。

行至半山腰,前方雾中骤然出现七道黑影。

是俑。

真人大小的陶俑,披着残破的华山弟子服饰,面容模糊如戴面具,唯独眼眶处两点幽绿磷火跳动。它们持着青铜长剑,动作僵硬却迅捷,七具俑呈扇形围拢,封死所有去路。

沈砚没有停步。

第一具俑挥剑劈来,剑风凛冽,竟带着生前剑气。沈砚侧身,锈剑不出鞘,连鞘横扫,“铛”的一声震开青铜剑。借这一震之力,他身形如鬼魅滑至俑后,二指并拢,疾点俑身后心——那里,一块黄纸符箓贴在陶土之上。

“破。”

指力透入,符箓自燃。那俑骤然僵住,眼眶磷火熄灭,哗啦一声碎成一地陶片。

其余六俑同时扑来。沈砚不退反进,锈剑连鞘在身前划出半弧,竟是以鞘代剑,使出华山剑法中的“云横秦岭”。这一招他练过千万遍,此刻使来,却刻意逆转了三处劲力走向——那是他暗中推演出的,专门克制锁魂剑气的变招。

“咔嚓、咔嚓——”

连续六声脆响,六具俑后心符箓同时碎裂。陶俑倒地,碎屑飞溅。

沈砚脚步不停,继续向上。掌心却微微发麻——刚才那六击,每一击都震得他虎口生疼。这些俑卫的陶土之身,竟比精铁还硬。

越往上,雾越浓,绿意越深。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甜腻的血腥味,混杂着丹炉炭火的气息。

青云观主殿前的广场。

岳老二坐在丹炉旁的一张太师椅上,一身猩红道袍,白发披散,面容在绿雾中若隐若现,竟比三日前苍老了十岁不止——那是强行催动禁术的反噬。

丹炉高九尺,三足,炉身铸满扭曲人形,此刻炉火正旺,炉口喷出青绿色火焰。炉底两根铜柱上,绑着两个孩童,约莫七八岁年纪,皆着沈家服饰,小脸惨白,嘴唇干裂,却硬生生咬着牙没哭出声。

“二爷爷……会来救我们的……”稍大的那个低声说,声音发颤。

岳老二闻声轻笑,笑声尖利如夜枭:“你们的二爷爷沈万山,此刻怕是自身难保。至于你们那个流落在外的小叔沈砚……”他顿了顿,眼中泛起贪婪红光,“他正赶着来送死,用他那一身纯血,助我神功大成。”

他身后,三十六具阴符俑肃立成阵,眼眶磷火连成一片惨绿光幕。更远处,三十余名黑衣剑客按剑而立,皆是华山精锐。

“时辰快到了。”岳老二抬头看天——虽然浓雾蔽日,他却仿佛能看透天象,“午时三刻,阳气最盛时以纯阴之血祭炉,锁魂俑兵方可真正‘活’过来,不生不死,不疲不倦……”

话音未落,广场西侧雾障骤然破开一道缺口。

沈砚一步步走出雾气。

他浑身浴血——沿途已连破四组二十八具俑卫,锈剑终于出鞘,暗青色剑身上沾满陶土碎屑与某种暗绿色粘液。脖颈伤疤因剧烈运动崩裂,鲜血浸透绷带,顺着锁骨流下,染红衣襟。

“逆徒。”岳老二缓缓起身,猩红道袍无风自动,“你竟真敢来。”

沈砚的目光掠过岳老二,落在丹炉下的两个孩子身上。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二十年前枯井中的自己。

“放了他们。”沈砚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我之间的事,不必牵连孩童。”

“放了?”岳老二仰天大笑,“沈砚啊沈砚,你到今日还不明白?你,他们,所有沈家人——生来就是我岳某人的‘药引’!你爹娘当年若乖乖交出禁录,何至于死无全尸?你这些族人若安分守己,何至于被炼成陶俑?”

他张开双臂,广场地面骤然亮起血色阵图,四十九具阴符俑同时震颤,陶土开裂声如万虫啃噬。

“今日我便用你和这两个小崽子的心头血,炼成真正的‘锁魂俑王’!届时莫说江湖,便是这大陈朝廷,也要跪在我脚下!”

沈砚不再言语。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锈剑。脖颈伤口崩裂更甚,温热血珠顺着剑脊滑落——滴在蟠龙纹剑格上。

“嗡——”

剑身剧烈震颤,暗青色剑光冲天而起,竟将周围绿雾撕开一片清明!剑格处蟠龙纹仿佛活了过来,暗红色血丝自纹路中蔓延,顷刻爬满整柄剑身。青光与血丝交织,在剑锋处凝成一道三尺长的朦胧光刃。

岳老二瞳孔骤缩:“血脉引剑……不可能!禁录之力早已失传,你怎会——”

“因为我姓沈。”沈砚举剑,剑光映亮他染血的面容,“沈家的东西,你偷不走。”

他纵身跃起,不是攻向岳老二,而是直扑丹炉!

“拦住他!”岳老二厉喝。

三十六具阴符俑同时动了。它们动作整齐如一人,三十六柄青铜剑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封死所有去路。这已不是武学,而是邪术催动的杀戮机关。

沈砚人在半空,锈剑横斩。

青光剑气如新月绽开,所过之处,青铜剑断,陶俑碎!一剑之下,竟有九具俑卫化为齑粉!

但剩余二十七具俑的剑网已收拢。三柄剑同时刺向沈砚后心、腰肋、咽喉——全是死穴。

千钧一发,广场东侧、南侧、北侧同时传来爆响!

苏墨卿破开最后三处阵眼,七道朱砂符印在雾中燃起金色火焰。整个九幽锁魂阵剧烈震颤,阴符俑的动作齐齐一滞。

就这一滞,够了。

沈砚身形如游鱼般从剑网缝隙滑过,锈剑反手后撩,剑光过处,又是五具俑卫破碎。他已冲到丹炉前,剑锋连斩,两根铜柱应声而断!

两个孩子跌落,被他一手一个揽住,就地翻滚。

“嗤嗤嗤——”

十余支弩箭钉在他们刚才所在之处,箭头发绿,显然淬了剧毒。黑衣剑客们终于出手了。

沈砚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锈剑在身前舞成一片光幕,弩箭撞上剑光,尽数粉碎。但他虎口已震裂,鲜血顺着剑柄流淌,与剑身血丝融为一体。

剑光更盛。

“好,好!”岳老二怒极反笑,“不愧是我养了二十年的好徒儿!今日,为师便亲自送你上路!”

他自怀中抽出一柄剑。

剑长三尺七寸,通体漆黑如墨,唯独剑脊处有一道血线,自剑格直贯剑尖。剑出鞘时,整个广场的温度骤降,地面上凝结出霜花。

锁魂剑。

岳老二纵身扑来,第一剑便直刺沈砚心口。剑未至,那股阴寒剑气已冻得人血液凝滞。这是锁魂剑第七层的“冻魄式”,中剑者魂魄会被封入剑中,永世不得超生。

沈砚不退。

他竟迎着剑锋上前,锈剑横架。

“铛——!!!”

双剑相击,声如雷霆!黑气与青光炸开,周围五丈内的陶俑、石板尽数粉碎!气浪将两个孩子掀飞出去,被赶到的苏墨卿接住。

沈砚连退七步,每步都在石板上踩出寸深脚印,喉头一甜,鲜血涌出。锁魂剑的阴寒剑气已侵入经脉,半身冰凉。

岳老二却只退了三步,眼中惊骇一闪而过:“你竟能接我一剑?”

“因为你的剑法——”沈砚抹去嘴角血,冷笑,“是我沈家的。”

他再度扑上。这一次,剑法变了。

不再是华山剑法,也不是任何已知门派的招式。锈剑在他手中忽快忽慢,剑光如青蛇游走,轨迹诡谲难测——那是他这三日,结合记忆中的零碎口诀、血脉深处的感应、以及对锁魂剑的深刻了解,自行悟出的剑法。

专破锁魂剑的剑法。

第二剑,岳老二左袖被削去一截。

第三剑,锁魂剑的血线竟暗淡三分。

第四剑,沈砚的剑尖点中岳老二胸口膻中穴——虽然被护体真气震开,但一缕青光已透入。

“你……你偷学了禁录?!”岳老二终于色变。

“我说了,沈家的东西,你偷不走。”沈砚的剑势越来越快,脖颈伤口血如泉涌,他却仿佛不觉痛楚,“这二十年,你每月取我血淬剑,可曾想过,我的血也在记住你的剑气?你逼我背那些古怪口诀,可曾想过,我早已倒背如流,暗中推演?”

他剑势陡然一变,锈剑上蟠龙纹血光大盛。

“这一剑,为我爹娘。”

剑光如青龙出海,直刺岳老二手腕。岳老二挥剑格挡,锁魂剑却被一股奇异力道引偏——那是沈家血脉对同源邪术的天然克制。

“噗嗤!”

锈剑刺入岳老二右肩,血花迸溅。

“这一剑,为沈家三百七十二口。”

沈砚旋身,剑锋横削。岳老二疾退,胸口道袍仍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浮现。

“这一剑——”

沈砚的声音陡然凄厉:

“为我自己!为你骗我的二十年!为你把我当药引、当棋子、当畜生养的每一天!!!”

最后一剑,他已人剑合一。

脖颈伤口彻底崩开,热血喷溅在剑身,蟠龙纹彻底活了过来,竟发出一声清越龙吟!青光暴涨三丈,将岳老二连同他手中的锁魂剑彻底吞没!

“不——!!!”

岳老二的惨叫戛然而止。

青光散去。

沈砚单膝跪地,以剑拄地,大口呕血。他身前,岳老二保持着举剑格挡的姿势,一动不动。

风一吹。

猩红道袍化作飞灰,锁魂剑寸寸断裂,岳老二的身体从指尖开始,一点点化为黑色灰烬,随风飘散。灰烬中,一枚血色玉佩叮当落地——正是那半块血玉蟠龙佩的另一半。

广场上,剩余阴符俑眼眶中的磷火同时熄灭,陶土身躯哗啦碎裂。那些黑衣剑客呆立原地,眼中迷茫——他们被邪术控制的神智,随着岳老二身死,终于恢复清明。

“结束了……”一名华山弟子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忽然跪地痛哭。

苏墨卿扶着两个孩子走来。大的那个挣脱她的手,跑到沈砚身边,小手拽他衣角:“小、小叔……”

沈砚抬头,染血的脸露出一个极疲惫的笑。他想说什么,却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他。

陈默不知何时已站在身侧,玄甲上沾满陶土碎屑与血迹,显然外围战事也已结束。他看了看满地俑卫碎片,又看向沈砚手中那柄仍在微微嗡鸣的锈剑。

“锁魂剑毁,岳老二伏诛,阴符俑尽碎。”陈默声音沉缓,“此役,你为朝廷除一大患,为江湖正一道,更为沈家雪百年血仇。”

他顿了顿,看着沈砚苍白如纸的脸:

“你既为沈家子弟,又立此不世之功,可随我回京。本将会亲自面圣,为你和沈家——讨一个应有的公道。”

沈砚意识模糊,只隐约听见“公道”二字。

公道……

他握紧手中那半块染血的玉佩,望向汴州城方向。

爹,娘。

沈家的债,孩儿讨回来了。

接下来……

他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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