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科场案牵一发动全身(求月票)(1 / 2)
圣旨已下,朝野震动。
户部尚书穆和伦与工部尚书张廷枢受命南下,重审江南科场案。
穆和伦出身满洲镶黄旗,张廷枢却是汉臣,此番组合,看似延续了康熙“满汉一体”的平衡之道,却也透着让人捉摸不定的意味。
启程南下之前,二人循例入宫请训。
乾清宫东暖阁内,康熙的气色愈发的好了起来,但眉宇间却因此番科举舞弊案而又增添了几许的忧虑之色。
“穆和伦,张廷枢,”
康熙言语和缓,字字句句清晰入耳:
“前番张鹏翮、赫寿审理不当,朕已将其二人撤回,此案关系朝廷抡才大典,更关乎江南吏治清浊,朕将此重任交予你二人,望尔等能吸取前车之鉴,秉公持正,彻查根源,给天下人一个明白交代。”
穆和伦连忙叩首,大声回应:
“奴才(臣)遵旨!定当竭尽全力,厘清案情,不负皇上重托!”
康熙看着穆和伦,语气略缓:
“穆和伦,你久在户部,于钱粮账目最为熟稔,此案若涉及赃银流向,需得仔细勘核,不可有丝毫含糊。”
“嗻!奴才明白!”穆和伦低头应答道。
康熙又转眼看了看张廷枢:
“张廷枢,你素来谨慎,工部事务亦需明察秋毫,此案人证、物证繁杂,需得逐一核实,不可偏听偏信。”
“臣谨记圣谕!”张廷枢躬身应道。
康熙眼见再无叮嘱之事,便挥手示意退下,二人并肩退出乾清宫。
穆和伦略胖的脸上挤出笑意,对张廷枢言道:
“张大人,此番南下,责任重大,还需你我精诚合作才是。”
张廷枢神色平静如常,拱手道:
“穆尚书所言正如鄙人所想,一切自当以案情为本,依律而行。”
穆和伦闻听,哈哈一笑:
“自然,自然。”
“景峰(张廷枢字)兄,何不过府一叙,商议南下行程细务!”
张廷枢心知肚明,自无不可。
一行二人,两辆舆轿,一前一后,不多时便到了穆府,一番虚礼客套之后,两人这才在书房坐定。
书房内门窗紧闭,只留一心腹老仆在室外看守。
炭盆烧的极旺,驱散了春夜的微寒,可两人眉宇间的忧愁却愈发地重了。
穆和伦年纪稍长,面皮白净,此刻却也是带着几分愁容。
此时穆和伦亲手为张廷枢斟了一杯热茶,叹道:
“景峰(张廷枢字)兄,此番南下,担子不轻啊。”
张廷枢接过茶盏,并未立刻饮用,双手端着温热的瓷茶盏,苦笑道:
“穆部堂,岂止是不轻?简直是个烫手的炭团。张鹏翮、赫寿两位大人,前车之鉴不远啊!”
穆和伦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压着声音说道:
“皇上旨意,要从公,要查明实情,可这实情······究竟该如何查,如何报?张伯行参噶礼贿卖举人,索银五十万两,科场复试,那些中举者文墨不通,这是摆在明面上的实情。”
“可噶礼······毕竟是满洲勋旧,皇上对他······唉,圣意难测啊。”
张廷枢放下茶盏,双眼闪烁:
“穆大人所言不错,张鹏翮他们,想必也是揣摩了上意,才做出了那般和解的定义,谁知······竟落得个掩饰瞻循的罪名,丢官回京听参。”
“你我若是一味强硬揪住噶礼不放,恐非但不能将其扳倒,反而步了张伯行的后尘,甚至······惹得龙颜更怒。”
“可若是效仿张鹏翮他们,敷衍了事,”
穆和伦接口道,言语几乎是从嗓子中挤出来的:
“万一······万一皇上此次是真的要整顿江南,我二人岂不是自寻死路?皇上斥责张鹏翮,或许并非因其回护噶礼,而是怪其做得太过明显,留下了把柄?还是对于张伯行的处置,也是有所欠缺?”
两人相视一眼,脸上同时显出为难与忌惮之色。
这其中的分寸,实在是难以拿捏。
帝王心术,如云雾之中的山峰,看似清晰,实则变幻莫测。
“江南之地,盘根错节,非止噶礼一人。”
张廷枢沉吟说道:
“八爷那边······想必也不会袖手旁观,还有那位李煦李大人,可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穆和伦闻言,脸上的忧虑之色更重:
“正是如此!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等此去,可谓是步步荆棘。既要应对江南官场的明枪暗箭,又要揣摩京中的风向往来,稍有不慎,便是丢官夺爵。”
穆和伦站起身,在书房内踱了几步,忽而停下,对着张廷枢说道:
“景峰兄,依我之见,我等抵达扬州之后,不宜急于定案,当以详查细访为名,先将案情拖着,多方探查,尤其是京中的风声。”
“看看皇上对此案,究竟是何态度,看看八爷那边,又有何动作,待局势明朗些,再行决断,方为上策。”
张廷枢缓缓点头:
“穆部堂老成谋国,此议甚妥。察言观色,徐图缓进,方是保身之道。只是那张伯行性子刚烈,若他催促······”
“他区区一个江苏巡抚,如今更是革职待参之身,自身难保,还能如何催促?!”
穆和伦摆了摆手,继续说道:
“届时见机行事便可,景峰兄,你我二人,总之一切需得谨慎,再谨慎。这江南,不是你我逞能的地方。”
“也罢,”
张廷枢长叹一声:
“也只能如此了,且到江南,再见机行事吧。”
两人又密议片刻,定下了“拖延观望,谨慎行事”的方略,方才各自怀着满腹的心事散去。
数日之后,穆和伦与张廷枢的钦差仪仗离京南下。
与张鹏翮南下之时的雷厉风行不同,这一路南下,穆和伦与张廷枢二人的行程显得不紧不慢,如若真是去江南“详查细访”一般。
消息传到扬州城,已被革职待参的噶礼暗暗松了口气,觉得希望犹存。
而张伯行闻之,只是于居所内冷笑一声,提笔又写下一份陈述案情的详文,准备呈交新钦差。
胤禄在内务府接到王喜的禀报,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看来,这案子还有得磨。”
炭火上煨着一壶上好的六安瓜片,茶香氤氲,一旁坐着十三阿哥胤祥,低头轻抿茶水。
“十六弟,”
胤祥也是轻声细语:
“穆和伦、张廷枢这两个老滑头,一路慢悠悠南下,摆明了是要观望风色,江南那摊子烂账,怕是要被他们拖成糊涂账了。”
胤禄手执茶壶,为胤祥续上茶水,缓缓说道:
“十三哥稍安勿躁,他们拖得越久,背后的魑魅魍魉便越容易露出马脚,皇阿玛既然撤了张鹏翮,另派他二人,必有深意,我们静观其变便是。”
“静观其变?”
胤祥冷哼一声:
“老八那边可没闲着!我听说,噶礼在扬州的门生故旧,近来活动频繁,四处蹦跶打点,这颗钉子若被拔了,老八在江南的布局便是要塌了一半。只是······”
胤祥顿了顿,双眼幽幽地盯着胤禄:
“皇阿玛的心思,未必就如他所愿。”
正说话之间,王喜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见胤祥在座,略一迟疑。
胤禄道:“无妨,十三哥不是外人,讲!”
王喜这才躬身低语:
“主子,关琦那边有新发现,那五万两银子采购的所谓前明宫廷样式苏绣,工艺极其繁复,据说是仿制永历年间的缂丝金龙技法,如今会此技艺的工匠已是凤毛麟角。”
“奴才查到,其中最大的一批,上月悄悄运进了······雍亲王府。”
胤祥眉头紧锁:
“四哥要这些东西做什么?赏玩?还是另有所图?”
胤禄沉吟不语,片刻后,对王喜说道:
“让丁竹盯紧雍亲王府与步军统领衙门后街那处宅院的往来,尤其是运送物品的车马,务必查清这些东西最终去了何处,作何用途。”
“嗻!”
王喜领命,又道:
“还有一事,苏姑娘那边······她接到主子的信后,情绪似乎稳定了许多,昨日还问起,是否有她身世的新线索。”
胤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