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4章 家的味道(2 / 2)
加水,没过牛肉。爹盖上厚重的木锅盖,对苏樱说:“丫头,接下来交给你了。文火,两个时辰。”
“放心吧爹!”苏樱盘腿坐在灶前,双手结印,火焰立刻变得温顺,贴着锅底温柔地舔舐。
爹洗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出厨房。他看着院子里这一大家子人,忽然叹了口气,又笑了:“真好啊。”
我在他身边坐下:“爹,青云阁这些年,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爹摆摆手,目光扫过那些铺子,“我就是……就是想找点事做,不然总想着你。建阁子,开铺子,看着村子里剩下的人有个依靠,我心里也好受点。”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可是二狗,爹没斗志了。真的。修到金丹期,是因为想着万一你还活着,爹得有点本事,才能护着你。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心气儿早就磨没了。
现在看见那些年轻人拼了命修炼,我就想,修那么高干什么呢?最重要的东西守不住,修成仙又有什么用?”
这话说得我心里一揪。我记忆里的爹,以前虽然是凡人,可是特别有精神,天不亮就起床开始贩牛,卖牛,晚上还能跟村里人喝两杯,大声说笑。可现在……
“爹,我回来了。”我握住他的手,“以后我陪着您。”
爹看着我,看了很久,然后重重地点头:“嗯!”
两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们一家人就在院子里坐着,爹讲这些年青云阁的事,讲龚家村那些老人的趣事,讲他怎么跟隔壁铺子的老板斗智斗勇。璃月和苏樱听得认真,时不时问两句。鹤尊偶尔插句话,说些他云游时的见闻。
小花最活泼,在桌上跳来跳去,问东问西:“爷爷,酱牛肉快好了吗?”“爷爷,灵酒好喝吗?”“爷爷,上仙小时候真的偷过枣吗?”
爹被逗得哈哈大笑,一点一点讲我小时候的糗事:三岁掉进井里,五岁烧了半片稻田,七岁跟隔壁孩子打架被打得鼻青脸肿还要嘴硬,要不就是上房揭瓦,偷鸡摸狗,小时候就是龚家村的恶霸……
“爹!”我尴尬地喊。
“怎么,还不让说了?”爹瞪我,眼里却全是笑,“你干的那些好事,我可得好好跟你媳妇们说道说道。”
璃月抿嘴轻笑,苏樱则笑倒在璃月肩上:“原来龚郎小时候这么皮!”
夕阳西斜的时候,锅盖缝隙里飘出的香气已经浓郁到极致。爹起身:“时辰到了。”
打开锅盖的瞬间,白色的蒸汽腾起,金红色的汤汁在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牛肉块颤巍巍的,油亮亮的,每一块都裹着浓郁的酱汁。
爹用筷子轻轻一戳,筷子轻松地穿透牛肉。“好了。”他满意地说。
捞出牛肉,放在大盘里晾凉。爹的刀工确实了得,牛肉凉透后,他下刀如飞,切出的肉片薄如蝉翼,却能看见完整的纹理,灯光一照,晶莹剔透。
摆盘,浇上一勺原汤。最后撒上一把翠绿的灵葱花。
“开饭!”
堂屋的大圆桌上,摆得满满当当。正中是那一大盘酱牛肉,旁边是几样清爽的小菜:凉拌灵黄瓜、蒜蓉灵蔬、卤水灵豆腐。爹又炒了几个热菜:灵椒炒灵禽蛋、清蒸银线鱼、红烧灵茄。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两坛醉仙酿。
爹拍开泥封,酒香瞬间弥漫开来。那香气醇厚绵长,带着花果的清香和灵谷的甘甜,光是闻着就让人微醺。
他先给鹤尊斟满一碗:“鹤尊,大恩不言谢,这第一碗敬您。”
鹤尊鹤头放在碗里,直接给吸干了。然后爹给我倒,给璃月倒,给苏樱倒。轮到小花时,爹为难了:“这……”
“我要喝我要喝!”小花的花瓣都凑到碗边了。
爹笑了,用小碟子倒了一点给她。玄冥那碗,爹斟酌着倒了个半满。阿木……阿木说他不需要。
最后爹给自己倒满,举起碗:“这一碗,庆祝我儿回家!”
“庆祝回家!”所有人都举起碗。
酒入口,绵柔甘冽,一线暖流从喉咙直下丹田,然后化作温润的灵气散入四肢百骸。可惜我感应不到灵力,不过还是说好酒!
“吃菜吃菜!”爹招呼着,先给璃月和苏樱各夹了一大筷子牛肉,“尝尝爹的手艺。”
璃月优雅地夹起一片,送入檀口,细细咀嚼。她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漾开笑意:“爹,这是我吃过最好的酱牛肉。”
苏樱则是一口吞下,烫得直哈气,却还含糊地说:“好、好吃!比我们苏家酒楼的大厨做得还好!”
爹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喜欢就多吃点!锅里还有!”
我也夹起一片。牛肉入口即化,酱香浓郁,香料的味道层层叠叠,却谁也不抢谁的风头。最妙的是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回甘,是冰糖炒出的糖色和灵酒交融的味道。
是我记忆里,家的味道。
“爹,”我嚼着牛肉,声音有些哽咽,“就是这个味。”
爹看着我,眼圈又红了,却笑着:“傻小子,喜欢吃以后天天给你做。”
那顿饭吃了很久。两坛酒喝光了,爹又开了一坛。大家的话越来越多,笑声一阵接一阵。小花喝多了,花瓣晕红晕红的,在桌上跳起了奇怪的舞蹈。
玄冥不会喝酒,一碗下去就有点晃,还坚持要跟鹤尊碰碗。阿木虽然不喝,但也坐在桌边,安安静静的。
璃月和苏樱的脸颊都泛着红晕,一个清冷中透出娇柔,一个活泼里带着妩媚。她们俩一左一右坐在爹身边,给他夹菜,听他说话,眼睛亮晶晶的。
爹喝得最多,话也最多。他从我出生讲起,讲我怎么学会走路,怎么学会说话,怎么用五头牛换我入流云宗仙门,怎么跟流云宗的张长老认识的,。讲怎么教我识字,我怎么调皮捣蛋。讲到后来,他又哭了,可是是笑着哭的。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娘。”爹抹着眼泪说,“她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现在好了,你回来了,还带了这么好的媳妇……俩!你娘在天有灵,不知道得多高兴。”
夜深了,月华透过窗棂洒进来。
爹喝醉了,趴在桌上,嘴里还念叨着:“回家了好……回家了好……”
我和璃月、苏樱一起把他扶到床上躺好。爹睡得很沉,嘴角还挂着笑。
给他盖好被子,我们轻手轻脚退出房间。
院子里,鹤尊负手而立,望着天上的月亮。小花在石桌上睡着了,花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玄冥靠墙坐着,也睡着了。阿木静静地站在屋檐下。
璃月轻轻靠在我肩上。苏樱从另一边挽住我的胳膊。
“夫君,”璃月轻声说,“爹真的很爱你。”
“嗯。”我看着爹房间的方向,“我也很爱他。”
“以后我们经常回来。”苏樱说,“陪爹吃饭,听他讲故事。”
“好。”
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上,洒在梧桐叶上,洒在这一大家子人身上。
家就是这样吧。有人等你,有人念你,有人为你留着一盏灯,一锅热乎的酱牛肉。
漂泊了百年,我终于又尝到了这个味道。
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