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黑金迷梦:西陲血火与朝堂惊雷(1 / 2)
定鼎二十一年秋,当古里的海风还带着盛夏的余温,万里之外的北海以西,寒风已开始呼啸着掠过针叶林梢。这片被靖朝命名为“西陲”的广袤土地,正见证着冰与火的残酷交锋,以及一种黑色液体带来的、足以改变国运的迷梦与争议。
深秋的叶尼塞河下游,河水已开始凝结薄冰。去年还只是个简陋驿站的“西陲驿”,如今已是一座拥有木石结构围墙、四角望楼、可驻扎两百兵卒及储存数月给养的小型要塞——“镇西堡”。麴义亲笔题写的堡名,带着北疆军人特有的铁划银钩,刻在厚重的大门上方。
但这座新生的堡垒,此刻却笼罩在肃杀与悲痛之中。
三天前的清晨,一支由老猎户出身的什长王栓子率领的十人猎狐小队,在堡北四十里外的密林溪谷,遭遇了一队前所未见的“罗刹鬼”。与以往零散的探险队不同,这队约三十人的沙俄武装,不仅人数更多,更携带了三门用驯鹿驮载的小型铜炮,以及十余支精良的火绳枪。
“他们不是来打猎的,”身中两箭、被同袍拼死抢回堡内的王栓子,躺在简陋的伤兵铺上,气息微弱地向副尉赵破虏汇报,“他们…在溪谷口立了木桩,挂了双头鹰的旗子…还拿着奇怪的尺子和纸笔,到处测量、画图…像是在圈地!”
冲突爆发的直接原因,是沙俄探险队试图驱赶在溪谷捕鱼的几名当地布里亚特猎户。王栓子的小队恰在附近,上前制止。语言不通,肢体冲突迅速升级为交火。
沙俄人的火炮发出了第一声咆哮。虽然准头欠佳,爆炸掀起的冻土和木屑还是给缺乏应对经验的靖朝士兵带来了巨大震撼和伤亡。猎狐小队以弓弩和佩刀还击,依托地形顽强抵抗,但火力处于绝对劣势。激战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王栓子下令撤退。是役,猎狐小队阵亡四人,重伤三人包括王栓子,仅三人轻伤撤回。据目击的布里亚特猎户说,沙俄人也留下了七八具尸体和更多伤员,但他们迅速收敛了同伴遗体,并未追击,而是继续加固他们的临时据点。
“将军,”赵破虏单膝跪在匆匆赶回堡内的麴义面前,虎目含泪,“王什长和弟兄们…死得冤!那些罗刹鬼的火炮,射程比我们的强弓硬弩远得多!林子里,我们的马队也施展不开…这亏,吃得憋屈!”
麴义站在镇西堡的望楼上,眺望着北方阴沉的天际线。寒风刮过他饱经风霜的脸颊,如刀割一般。他手中攥着赵破虏呈上的报告,还有从沙俄死者身上搜出的一枚粗糙铜制十字架和几张画满标记的羊皮地图。地图上,叶尼塞河中下游的几条主要支流,已被用炭笔勾勒、标注了俄文名称。
“他们不是来打猎,也不是来做生意的。”麴义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像是从冻土深处传来,“他们是来插旗子、画地图、占地盘的。从他们带了炮来看,后面的队伍,只会更多,更硬。”
他想起去年冬日在镇北城,楚琙殿下拍着他的肩膀说的那番话:“麴将军,北疆看似苦寒之地,实则为帝国未来之屏障,亦可能是财富之源。西边,绝不能退让一寸!必要之时,新式利器当可一用。”
“新式利器…”麴义的目光投向堡内一处新建的、守卫格外森严的库房。那里存放着两个月前,由格物院特遣工匠押运而来的二十具“猛火油柜”改进型燃烧罐,以及五十支特制的投掷短矛和发射弩具。经过反复测试,其安全性和威力已远超最初的试验品,被命名为“炎龙吼”。但这东西过于骇人,且使用条件苛刻,他一直严令封存,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
“罗刹鬼有炮…”麴义缓缓转身,对身后的亲卫下令,“八百里加急,奏报朝廷:沙俄东进探险队已武装化、规模化,携火炮侵入叶尼塞河下游,与我巡边士卒发生武装冲突,我军虽顽强抵抗,然器械不利,伤亡颇重。西陲缓冲之地已失,正面冲突恐难避免。另…”他略微停顿,目光坚定,“附上‘炎龙吼’实战申请,及北海以西‘黑水矿苗’急报!”
几乎在王栓子小队喋血溪谷的同时,另一支由格物院勘探学士带领、镇北城工兵护卫的勘探队,在镇西堡西南约两百里的荒原河谷中,发现了令他们目瞪口呆的景象。
那是一片裸露的河床与岩壁,在秋日黯淡的阳光下,大片黝黑、粘稠的液体,正从岩缝和砂土层中缓缓渗出,汇聚成大小不一的黑色水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类似柏油又更为浓烈的怪异气味。一些黑色液体甚至渗入了旁边的溪流,在水面形成五彩斑斓的油膜。
“是‘黑水’!石漆!储量…惊人!”为首的格物院学士姓郑,是个醉心矿脉的痴人。他颤抖着手,用特制的铜勺舀起一勺粘稠的黑色液体,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古籍所载‘泽中有火’、‘可燃之水’,莫过于此!看这渗出之广,埋藏之浅…
随行的工兵和向导们却面面相觑,带着敬畏与不安。这片被当地布里亚特人称为“恶魔之血”的河谷,向来是生命的禁区。牲畜误饮了沾染黑水的溪流会生病死去,土地被其浸润则寸草不生,偶尔在干旱季节,这些黑水甚至会无火自燃,形成恐怖的火河景象。在他们看来,这更像是诅咒,而非财富。
郑学士却不管这些,他迅速指挥随从开始测量、取样、绘制粗略地图。他满脑子都是吴昶副院长来信中提及的“石脂”提炼新法,以及那可能带来的、远超猛火油的巨大价值——更稳定明亮的照明?更强大的舰船动力?甚至如同火药一般改变战争形态的潜力?
勘探队在“黑水谷”停留了三天,收集了尽可能多的样本和数据。在离开前一夜,郑学士执意要做一个实验。他命人将一小罐提纯试验品用简易蒸馏法得到泼在一块干燥的岩石上,然后用火把远远点燃。
“轰”的一声,并非猛火油那种爆燃的火焰,而是更为持久、猛烈、温度极高的橙黄色火柱腾空而起,足足燃烧了一刻钟才渐渐熄灭,岩石表面已被烧得酥裂发白。所有目睹的军士都倒吸一口凉气。
“此物…若用于‘炎龙吼’…”一名老兵喃喃道。
郑学士却望着那仍在冒烟的岩石,眼中闪烁着狂热与忧思交织的光芒:“不止于此…远不止于此。吴大人说得对,这东西,是宝库,也是潘多拉的魔盒。用好了,利国利民;用岔了…恐有焚身之祸。”
带着沉甸甸的样本和更加沉重的心情,勘探队连夜离开了“黑水谷”,疾驰返回镇西堡报信。
当麴义关于“沙俄武装冲突”与“黑水矿苗”的两封紧急奏报,以及郑学士那份充满专业术语与激动预言的技术简报,通过八百里加急几乎同时送达京城时,恰逢常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