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孤城下的盟约(1 / 2)
第一节:散沙般的盟友
漳水北岸的棘城像片孤零零的荷叶,漂在战国末年的烽火里。赵烈踩着城头的断箭登上城楼,玄色战袍被朔风灌得鼓鼓囊囊。城下的酸枣林里,七个部落的盟旗插得东倒西歪,最大的一面“韩”字旗还缺了个角——那是昨晚被嬴桀的骑兵挑破的。
“君上,中山部的人跑了。”副将魏章的甲胄上还沾着血,手里攥着半封盟书,“他们说嬴将军的铁骑快过漳水了,再不走连部落都保不住。”
赵烈的手指在城砖的箭孔里摩挲,那是三年前他刚接手棘城时,用自己的剑凿出的观察孔。城外的七个盟友加起来有五千人,却连嬴桀的前哨三百骑兵都挡不住。今早送来的求援信堆在案头,韩部落说“粮草不济”,魏部落称“瘟疫流行”,最可笑的是周部落,竟派来个瞎子当使者,说“看不清局势,不敢妄动”。
“把那面‘合纵’大旗降了。”赵烈突然开口,城楼上的青铜旗角在风中发出呜咽,“换成‘固守’的黑旗。”他望着漳水对岸的连营,嬴桀的“嬴”字帅旗在夕阳里泛着冷光,旗下的三万铁甲军像头蛰伏的猛兽。
暮色降临时,韩部落的使者跪在城下,怀里揣着半袋发霉的黍米:“赵君,不是我们不帮,实在是……”他的声音被对岸的号角打断,嬴桀的先锋已经开始架设浮桥,木筏撞击水面的声响像打在每个人心上的鼓点。
赵烈把使者扶起来,塞给他把青铜剑:“回去告诉你家君长,这剑是当年他父亲求我爹救命时送的。”剑鞘上的“韩”字已经被血浸成暗红色,“现在不用它杀敌,留着切菜也好。”
使者抱着剑发抖,魏章在旁边低声骂:“这群墙头草!当年棘城给他们分粮时,一个个拍着胸脯说‘生死与共’!”他突然指向东南方,周部落的营地正在拔寨,炊烟像条灰溜溜的蛇,钻进暮色里。
赵烈登上城楼最高处,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清点城外的盟友。韩部落的帐篷剩了一半,魏部落的旗帜换成了白色(降旗的颜色),只有最弱小的卫部落还守在原地,族长的儿子正踮着脚往棘城眺望,手里举着支没箭羽的箭——那是去年赵烈送他的生日礼物。
“把卫部落的人接进城。”赵烈的声音被风撕成碎片,“告诉他们,棘城的井水够喝,粮仓里的黍米还能撑半月。”他摸出怀里的羊皮地图,七个盟友的领地被红笔圈着,像串散落在漳水沿岸的珠子,却穿不成能防身的项链。
三更的梆子响过,魏章撞开城门,卫部落的老弱妇孺鱼贯而入。族长的儿子举着那支断箭,凑到赵烈面前:“君上说,这箭能当柴烧,给守城的哥哥们煮点热汤。”孩子的袖口磨破了,露出冻得通红的手腕。
赵烈突然按住城砖上的箭孔,对岸嬴桀的营地里,火把突然排成了“降者不杀”四个大字,照亮了漳水水面上漂浮的韩部落旗帜——那些白天还说着“粮草不济”的盟友,此刻已经在向嬴桀献媚。
第二节:致命的轻视
嬴桀的铁甲军在黎明时渡过漳水,马蹄踏碎薄冰的脆响,像无数把小刀刮着棘城的城墙。赵烈站在城楼中央,看着对方阵前的战车——那是三年前从魏部落抢来的,现在却成了攻打棘城的利器。
“赵烈小儿,何不早降?”嬴桀的声音透过铁皮喇叭传来,震得城砖缝里的尘土簌簌往下掉。他的犀牛皮甲在阳光下闪着光,腰间的佩剑镶着七颗宝石,那是去年韩部落献给他的“岁贡”。
赵烈没回话,只是挥了挥手。城头上突然竖起二十面鼓,卫部落的族人光着膀子擂鼓,鼓声虽然杂乱,却透着股不要命的狠劲。魏章在旁边冷笑:“嬴桀以为咱们还是三年前那座空城?”他拍了拍垛口后的投石机,“这玩意儿能把三十斤的石头扔到他帅旗底下。”
正午时分,嬴桀的第一波攻势被打退。赵烈正清点箭支,却见韩部落的使者又跪在城下,这次怀里揣着的是封劝降书:“嬴将军说,只要赵君献上棘城,仍能封为列侯,比守着这座孤城强。”
“你家君长倒是想得美。”赵烈把劝降书扔在地上,踩上一只脚,“去年他女儿出嫁,还是我送的嫁妆,现在倒成了帮凶。”他突然提高声音,让城头上的人都能听见,“告诉嬴桀,棘城的石头比他的宝石硬!”
使者刚走,卫部落的族长就喘着气跑上来:“赵君,魏部落的人在城西烧了咱们的粮仓!”老人的拐杖在地上戳出深坑,“他们说嬴将军答应给他们三座城,只要……只要献了棘城。”
赵烈望着城西的浓烟,突然想起五年前初到棘城时,魏部落的族长握着他的手说:“咱们都是小国,抱团才能活下去。”那时的篝火在帐篷里跳着,映着两张年轻的脸。
“把守城的人撤一半到西门。”赵烈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告诉嬴桀,我愿意谈判。”魏章刚要反对,就被他按住肩膀,“这仗不能硬拼,他的铁甲军能顶咱们十个。”
当晚的谈判在漳水岸边的土台上进行。嬴桀的佩剑斜插在案几上,剑穗上的明珠晃得人睁不开眼:“赵烈,你那些盟友现在都在我帐下喝酒。”他拍了拍手,韩、魏、周部落的族长被押了上来,个个低着头像霜打的茄子,“你一个人,还想守到几时?”
赵烈的手指在腰间的匕首上摩挲,那是卫部落的铁匠打的,刃口虽然不够锋利,却淬了漳水的剧毒。“我可以献城。”他突然笑了,“但得让我的人安全离开,包括卫部落的老弱。”
嬴桀的目光在卫部落族人身上扫过,像在看一群蝼蚁:“可以。但你得留下,给我当马夫。”他的副将突然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嬴桀的嘴角勾起抹残忍的笑,“明天午时,我要看到棘城的城门大开。”
第三节:碎裂的盟约
黎明前的黑暗最浓时,赵烈在城楼上铺开地图。魏章的手指点着城西的沼泽:“这里芦苇深,能藏下两百人。嬴桀的铁甲军最怕泥沼,咱们可以……”
“不用。”赵烈打断他,从怀里掏出块玉佩,是昨晚谈判时,韩部落族长偷偷塞给他的,上面刻着个“诈”字,“他们要的是我,不是城池。”他把匕首递给卫部落的少年,“明天开城门时,你带着族人从东门走,我已经在对岸藏了船。”
少年攥着匕首的手发抖:“赵君不跟我们一起走?”
赵烈摸了摸他的头,像摸自己的弟弟:“我得给你们断后。”他望着城外的连营,嬴桀的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记住,以后别轻易信盟约,尤其是强者的盟约。”
午时的鼓声刚响过三遍,棘城的城门缓缓打开。赵烈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布袍,手里牵着匹瘦马,独自站在城门洞里。嬴桀的铁甲军列着整齐的方阵,像堵移动的铁墙,压了过来。
“赵烈,你倒识相。”嬴桀坐在战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把城门钥匙交出来。”
赵烈刚要迈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呐喊——魏章带着剩下的守军冲了出来,卫部落的族人也举着削尖的木棍,站在了他身后。少年举着那把淬毒的匕首,小脸涨得通红:“我爹说,忘恩负义的人会被漳水的鱼虾吃掉!”
嬴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拔出佩剑,“给我杀!一个不留!”
铁甲军像潮水般涌上来,赵烈的瘦马吓得人立而起。他突然吹了声口哨,城头上的投石机突然转动,这次扔出去的不是石头,而是捆着硫磺的柴草。干燥的芦苇被火星点燃,顺着风向嬴桀的方阵扑去,铁甲军的阵型顿时乱了。
“撤进城里!”赵烈挥剑砍倒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卫部落的族人像群灵活的猴子,攀着城墙的裂缝往上爬。魏章带着人死死顶住城门,青铜剑与铁甲碰撞的脆响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