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纸条惊魂(1 / 1)
回到戒备森严的吴王府深处,那纸条上简短的十字警告,却如同一条冰冷滑腻的毒蛇,死死盘踞在陈默的心头,带来阵阵寒意。“苏铭余党未清,小心‘观星台’。”观星台——那不仅是苏铭生前名正言顺执掌的朝廷机构,负责观测天象、修订历法,更是他协助武后监督、甚至某种程度上“引导”格物院部分涉及星象与宏大理论研究的官方枢纽。这警告的指向性极其明确:苏铭虽已伏诛,但他多年经营、渗透编织的势力网络,并未随着他的死亡而烟消云散,反而可能如同受伤的百足之虫,更深地潜藏起来。而观星台,这个他经营多年、熟悉至极的“老巢”,极有可能就是这些余孽藏匿、联络,甚至暗中继续其未竟勾当的关键节点。
“已经查过那个递纸条的小太监,”裴明月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寂静的密室中清晰可闻,她眉头紧锁,带着一丝挫败感,“是内侍省下辖一个负责洒扫庭除的杂役,背景干净得像张白纸,入宫三年,胆小寡言,几乎不与外人来往。盘问时瑟瑟发抖,只说是有人塞了钱和纸条让他递,对方蒙着面,声音刻意压低,辨不出特征。典型的被利用的棋子,线索到此彻底断了。对方……非常谨慎,滴水不漏。”
“这到底是好心提醒,还是他娘的又一个挖好的坑?”赵虎拳头攥得咯咯响,瓮声瓮气地问道,眼中闪烁着警惕与暴戾。
“两种可能,各占一半。”陈默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脑中飞快地权衡,“若是提醒,说明朝中尚有清醒忠直之士,洞察到隐患,却因种种顾忌无法明言,只能用这种方式示警。若是陷阱……”他眼中寒光一闪,“那便是有人想借刀杀人,或者更毒辣——诱使我再次对观星台采取行动。无论我是查到证据还是打草惊蛇,他们都可以借此发难,抨击我‘构陷忠良’、‘排除异己’,甚至将脏水泼到威远军头上,彻底搅乱刚刚定下的合作大局。此计进退皆可伤人,颇为阴毒。”
“但观星台,必须查。”片刻沉吟后,陈默坐直身体,下了决断,语气斩钉截铁,“只是绝不能明查,更不能动用朝廷正式力量。苏铭在此地盘踞多年,根须蔓延之深、牵扯之广,可能远超我们之前的估计。明月,”他看向裴明月,“此事需你动用裴家在内廷各监局、乃至将作监、司天监等部门的所有隐秘关系,从最不起眼的杂役、书吏、物料采办入手,侧面打听观星台近半年,尤其是苏铭死后至今的人员增减、职司变动、日常物资尤其是特殊物料的申请与消耗、银钱往来,最重要的是——如今台内,究竟是谁在暗中把持局面,日常事务由谁决断,有无任何不合常理或时宜的举动。记住,首要原则是绝对隐蔽,宁可慢,不可暴露。”
“明白,我这就去安排。”裴明月重重点头,眼中已恢复清明与锐利,迅速在脑中筛选着可用的人选与渠道。
陈默随即转向赵虎:“虎子,你挑几个身手最好、脑子最活、绝对信得过的老兄弟,全部换上寻常市井百姓或行商脚夫的衣裳。从今夜开始,在观星台外围所有可能的出入口、相邻街巷,进行日夜轮换盯梢。不要求你们听到什么,但要像钉子一样扎在那里,用眼睛把每一个进出观星台的人员样貌、衣着、大概时辰、携带物品都记下来,特别留意是否有频繁出现的生面孔,或者本应在内当值却频繁外出的熟面孔,以及任何看起来鬼祟、紧张、与观星台文职机构气质不符的行径。记住,只远观,记录,绝不允许靠近,更不许有任何试图接触或潜入的举动,打草惊蛇者,军法从事!”
“放心吧陈头儿!保证连只老鼠进出都给他记下公母!”赵虎拍着胸脯,眼中燃起猎手般的兴奋。
一切安排妥当,密室中只剩下陈默一人时,那股强行压下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强烈疲惫和如同凿骨般的头痛,才猛地反扑上来,令他眼前一阵发黑。更让他心悸的是,意识深处那丝冰冷而诡异的异物感,似乎随着他情绪的波动和精力的剧烈消耗,又开始了隐隐的、难以捉摸的躁动,仿佛沉睡的毒蛇在梦中扭动了身躯。他强忍着阵阵不适,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几粒孙十常老先生根据威远军提供的药剂原理、结合自身深厚医理新调配的安神定魄药丸,和水服下。药力化开,带来一丝清凉与镇定。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放松心神,闭目调息。他清楚地知道,这具饱经创伤的身体,是接下来应对所有明枪暗箭、乃至可能再次降临的更大风暴的唯一本钱。而此刻,那潜伏在体内意识深处的隐患,其威胁的迫切性与未知性,或许比任何外部的敌人,都更加隐蔽,也更加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