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龙朔政变52(2 / 2)
莫锦瑟仿佛没有察觉到皇后细微的情绪变化,继续温和却坚定地说道:“至于数月之后的春闱大比,乃是为国选才之盛事,亦是陛下极为看重之新政明镜。天下学子寒窗苦读,唯盼此科场朗朗乾坤,清风拂拭。礼部莫侍郎以状元之才执掌此事,定会秉持陛下所望,将‘公平、公正、公开’六字箴言高悬明堂之上。此乃社稷之福,亦是士子之幸。”她再次将话题巧妙引回春闱,重申春闱的公正性核心在于皇帝意志和执行者莫云从的正直无私,既表达了对三哥的信心,也是对池皇后的无声警告——别把手伸向科场!皇帝看着呢,我兄长看着呢!
池皇后彻底收起了那点浮于表面的笑容。她眼神幽深地盯着莫锦瑟那张年轻却沉静得惊人的脸庞。第一次,她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看似温婉柔弱的女子,体内蕴藏着何等坚定的心志与……近乎冷酷的清醒!她想要一个盟友,一个能在接下来的风暴中与她共同前行的助力,哪怕只是口头上的支持。而莫锦瑟回应她的,却是滴水不漏的推脱,一针见血的点拨,和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对方仿佛一个站在风暴边缘冷静的观察者,对她这个漩涡中心挣扎者的困境了然于胸,却……袖手旁观,只冷冷地警告“别动,越动越糟”。
巨大的失望与一丝被冒犯的怒意在心头翻滚。不识好歹!池皇后在心中给莫锦瑟打上印记。然而,多年宫廷浸淫的城府让她没有将这份情绪显露。此刻撕破脸,对她绝无益处。莫锦瑟圣眷正隆,又是太子师,背后还站着平南王府和镇国将军府。她缓缓抬手,拿起鎏金暖壶,亲自为自己续上半杯早已温凉的茶水。袅袅热气升腾,模糊了她眼底瞬间闪过的冷冽光芒。“莫舍人洞若观火,所言……甚是。”池皇后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雍容平静,只是比之前更淡、更无波澜,像一泓深不见底的古井水,“是本宫……心绪烦扰,思虑不周了。多谢舍人提点。”她的指尖捏着杯盖,轻轻在杯沿滑动,发出极其微弱的清响。“此事……且待日后吧。”那个“待”字,吐得轻飘飘,却又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是等待时机?等待转圜?还是……等待她不得不亮出最后的底牌?
池皇后不再多言,只端起茶杯,轻轻啜饮。那姿态,送客之意已不言自明。莫锦瑟知道今日这番交锋已到尾声。该说的、该警醒的,她已点到。至于皇后如何取舍,非她所能掌控。她起身,再次恭敬行礼:“臣不敢当。娘娘凤体康健最为要紧。臣告退。”她退出大殿,步履依旧沉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微微浸透了一小块。推开厚重的殿门,冬日午后稀薄的阳光照射进来,却带着深深的寒意。
池皇后独坐在空旷的殿内,看着莫锦瑟消失的方向,指间的杯盖被捏得更加用力。日影西斜,暖炉里的炭火发出最后的噼啪声,将整个紫宸殿映照得一片暖红,却也笼罩着一层巨大的、挥之不去的阴霾与等待。
当平南王府那对威严的石狮和高耸的朱漆大门映入眼帘时,莫锦瑟紧绷了一整日的肩背线条,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下来。她站在府门外几步之遥的地方,如同每日归家前的仪式一般,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长长地吐了出来。那气息在冬日的清冽空气中凝结成一团短暂的白雾,仿佛要将宫中沾染的疲惫、猜忌、算计与凛冽的杀意,尽数呼出体外。
纵使她在外是运筹帷幄的中书舍人,是洞察世情的太子太傅,是深谙权术的朝堂砥柱,踏进这座府门,她便只是宋麟的妻子,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家伙的娘亲。这里是她的港湾,是她剥离所有身份与机心后,最柔软最本真的栖息地。无论如何沉重的枷锁,她都必须将其仔细卸下,锁在府门之外,不将一丝一毫的冰冷寒意带进去,去侵扰那份来之不易的平静与温暖。
待胸中那口浊气彻底吐尽,感觉心绪重新回归温软平静,她才缓缓抬步,踏过了那道象征着家与外界分野的门槛。步履轻盈,带着一丝难掩的急切,径直朝着疏影阁的方向而去。那份迫切,全源于心中那个小小的身影——她只想快些,再快些,看到儿子那张如同粉玉雕琢、纯洁无暇的小脸。唯有将他搂在怀中,感受他温软的呼吸和生命的脉动,所有外界的纷扰,才能真正烟消云散,化作不值一提的尘埃。
疏影阁内,暖意融融。花嬷嬷正坐在摇篮边做着针线,陈嬷嬷则小心地看护着在铺着厚厚绒毯的小榻上踢腾着小腿儿玩耍的小公子。听到脚步声,两位嬷嬷立刻起身相迎。“世子妃回来了。”“小公子今日胃口可好?睡了几觉?可有哭闹?”莫锦瑟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一边解下披风递给碧城,一边脚步不停地向儿子走去,目光早已紧紧锁在那小小的身影上。花嬷嬷笑着上前,事无巨细地回禀:“小公子今天精神头足着呢!喝奶香得很,睡了两个时辰安稳觉,醒来就自个儿玩,陈嬷嬷拿那会响的小铃铛逗他,还咯咯笑出了声!就是下午时似乎有些想娘亲了,吭哧了一会儿,不过看到老奴抱着哄,很快就好了……”
听着嬷嬷们的述说,看着榻上儿子挥舞着小拳头,咿咿呀呀地仿佛在与陈嬷嬷“交流”,莫锦瑟心中那最后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也彻底消散了。她眼中盈满了化不开的柔情,快步走到小榻旁。“娘亲的小璆璆……”她轻柔地唤着,俯身小心翼翼地将那软乎乎、散发着奶香味的小人儿抱进怀里。小公子似乎立刻嗅到了母亲的气息,小脑袋在她颈窝处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哼唧。莫锦瑟抱着孩子走到自己拔步床边坐下,将他放在柔软的锦被之上。小家伙被突然换了环境,先是愣了片刻,随即便兴奋起来,努力地在被褥上尝试翻身,小胖腿蹬得不亦乐乎。莫锦瑟就坐在一旁,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儿子乌黑柔软的发顶,看着他努力蠕动的可爱模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满足与慈爱,只觉得整颗心都被这小小生命的活力和纯净给填满了,软成了一汪春水。
莫锦瑟净手更衣后,便在床边守着儿子玩耍,时光流淌得静谧而甜蜜。直到暮色四合,外面传来熟悉的稳健脚步声,是宋麟下朝归府。他踏入暖阁,一眼就看到妻子斜倚在床边,眉宇间褪尽了朝堂的锐利与疲惫,只剩下如水的温柔,正含笑看着儿子在被褥上笨拙但执着的练习翻身。“看来我们璆璆今天又在用功?”宋麟唇角微扬,眼底含着暖意。他也不急着上前,先去暖阁角落专门备下的铜盆里仔细净了手,又换了身轻软的家常便袍,这才踱步到床边。他看着妻子专注地逗弄儿子,看着儿子努力扑腾着小胳膊小腿儿试图回应娘亲的小模样,只觉得一路从刑部带回的案牍辛劳、勾心斗角,都在这一刻被融化殆尽。他坐在床沿,也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儿子嫩呼呼的小脸蛋:“小家伙,又长大一点了?知道用力了?”小家伙被爹爹的手指吸引,停止翻身的动作,好奇地瞪大眼睛瞅着宋麟,嘴里咿咿呀呀,仿佛在倾诉什么。这副父子对视的温馨画面,让莫锦瑟唇边的笑意更深。
然而,玩闹间,小家伙原本兴奋的咿呀声渐渐带上了一丝委屈的哼哼,小嘴一瘪一瘪。“噢,这是饿了?”莫锦瑟立刻敏锐地察觉到儿子的需求,连忙朝外间唤道,“乳娘,小公子该喂奶了。”守在门外的乳娘应声而入,恭敬地从莫锦瑟怀中接过开始不耐哼唧的小公子。小家伙被抱走,莫锦瑟的目光几乎立刻追随着儿子小小的身影,眼中流露出明显的不舍和牵挂。
暖阁内,瞬间只剩下宋麟与莫锦瑟两人。空气似乎微微凝滞了一下。从莫锦瑟怀孕初期小心翼翼地呵护,到孕期波折身体不适,再到那场凶险万分的生产……细细算来,宋麟确确实实已有近一年的时间,未能真正拥抱他的妻子,品尝那份让他魂牵梦绕的馨香与柔软。此刻,孩子暂时离了视线,暖阁内安静温馨,妻子就坐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因为刚刚的亲子互动,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唇角的笑意还未完全隐去,那份全神贯注于孩子的温柔神采,在灯下显得格外动人心魄。一股压抑已久的、混合着无限怜惜与汹涌渴望的热流,瞬间冲破了宋麟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他喉结微动,几乎没有犹豫,身体便遵循着最原始的牵引靠了过去,伸出手臂,带着无可抗拒的力道,将身旁温软的娇躯轻轻圈入了怀中。
莫锦瑟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惊了一下,尚未回过神来,便被圈得严严实实。宋麟身上的清冽气息混合着一丝朝堂外的寒意,瞬间将她包围。她下意识地微仰起头,目光跌进了那双深邃如墨、此刻正燃烧着灼灼火焰的桃花眼里。那眼神中的渴望与侵略性,让她脸颊上的红晕瞬间加深,如同三月桃花绽放,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慌乱地扇动着垂下,不敢与他对视。
宋麟爱极了她此刻的羞涩,这份久违了的、独属于他才能看到的女儿情态。他呼吸微沉,一手抬起,带着轻微的战栗,却无比坚定地捧住了她小巧的下颌,迫使她微微仰起脸,迎向自己。
温热的唇不由分说地覆了下来。吻,来得激烈而滚烫,带着积压了一年的思念、不安、恐惧以及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蓄满水闸的洪流骤然倾泻!宋麟撬开她的齿关,攻城略地,强势地攫取着她的呼吸与甜美。那炽热的唇舌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占有欲,一寸寸地品尝着、确认着怀中的珍宝。
莫锦瑟起初的羞涩瞬间被这凶猛的吻点燃,转化为同样激烈的回应。她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生涩却热情地回应着他的索求。彼此的体温在交缠的呼吸中急剧攀升,仿佛要燃烧掉中间所有无谓的隔阂与等待。
就在情动迷离、连空气都变得粘稠滚烫之际——
外间,清晰无比地传来了小公子吃饱喝足后,那声宣示不满或是纯粹想找娘亲的响亮啼哭!“哇——!!!”
如同冰水兜头浇下!莫锦瑟仿佛瞬间触电般,猛地从宋麟怀中挣脱出来!方才的意乱情迷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母亲本能的焦灼与心疼。“璆璆!”她甚至顾不上整理微微凌乱的衣襟和被吻得殷红的唇瓣,几乎是跳下床榻,头也不回地快步冲出内室,急切地循着哭声奔向乳娘所在的外间暖阁方向。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
暖阁内,瞬间只剩下宋麟一人。他依然保持着微倾前身的姿势,怀里却空荡荡的。唇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甜蜜的馨香,耳边却回响着儿子那穿透力极强的哭声。愣了足足有好几息,宋麟才缓缓地、有些僵硬地直起身,抬手用指腹蹭了蹭自己湿润的下唇,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尚未褪尽的错愕,以及满满的、哭笑不得的无奈。他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最终认命般地,深深叹了口气,唇角却又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宠溺的苦笑。这一夜,注定还是……要等啊。他起身,理了理自己被她扯皱的衣襟,迈开长腿,也向着那让他又爱又无奈的小魔星发出的“召唤”方向,不紧不慢地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