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雍正6(1 / 2)
宜修回到景仁宫后便病倒了,这一次的病来得又急又重,不似从前那些为了争宠或避祸而装出来的小病小痛。她躺在锦被之中,只觉得浑身发冷,额间却烫得厉害,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气。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开出的方子堆满了案几,可谁也诊不出这病的根源——只有宜修自己知道,她这是心病,是皇上那番诛心之言在她心头烙下的伤。
皇上的话语如同魔咒,不分昼夜地在她耳畔回响:“朕从未喜爱过你。”“你所作所为,朕皆已知晓。”“将来这江山,朕要传给宗亲子弟。”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进她最脆弱的地方。夜深人静时,她常常突然惊醒,冷汗浸透寝衣,仿佛又看见皇上那双冰冷的眼睛正注视着她。
她想起入宫那日的十里红妆,想起洞房花烛夜皇上挑起盖头时那抹浅淡的笑意。那时她天真地以为,即便不是最得宠的,至少也是被尊重、被需要的。如今才明白,那不过是皇上对乌拉那拉氏这个姓氏的礼遇,对她这个正妻身份的例行公事。二十年的夫妻情分,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戏。
更让她心如刀绞的是皇上对她所作所为一清二楚。她以为天衣无缝的算计,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原来早就在皇上的掌控之中。想到自己像个跳梁小丑般在皇上面前演戏,宜修就羞愤得无地自容。她攥紧被角,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比起心头的创伤,这点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皇上要传位给宗亲之子的决定。这意味着她这些年来处心积虑地打压其他皇子、巩固地位的所有努力,全都成了笑话。她为了这个后位,失去了太多太多——少女时的纯真,做母亲的资格,甚至最后一点做人的底线。可现在皇上轻飘飘一句话,就让她的所有牺牲都变得毫无意义。
“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让我成为一个笑话?”宜修望着帐顶繁复的绣花,喃喃自语。或许皇上立她为后,就是为了今日看她从云端跌落?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在病中挣扎了半个月后,宜修做出了闭宫的决定。表面上是因为病体未愈需要静养,实则她既怕面对皇上可能的清算,更怕看见后宫那些幸灾乐祸的眼神。景仁宫的宫门缓缓关闭,将一切喧嚣隔绝在外。宜修坐在窗边,看着院子里那株她亲手种下的海棠,忽然觉得这样也好——至少不必再强颜欢笑,不必再戴着那张厚重的面具度日。
就在宜修闭宫静养的同时,华妃年世兰却依然活跃在后宫的前台。她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后宫微妙的气氛变化,依旧每日盛装打扮,准时往养心殿送去精心准备的汤水。晨起是冰糖燕窝,午间是人参鸡汤,傍晚则是茯苓老鸭汤,一日三次,雷打不动。除了送汤,她还命宫人每日递上问候的帖子,字里行间满是关切之情。
周宁海看着自家主子这般殷勤,忍不住劝道:“娘娘,皇上近来政务繁忙,不如……”
“你懂什么?”年世兰打断他,对镜理了理鬓边的赤金凤钗,“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让皇上感受到本宫的真心。”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在她看来,宜修闭宫正是她重新夺回圣宠的大好时机。这些年她与宜修明争暗斗,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独占皇上的心吗?如今最大的对手已经退出,她自然要乘胜追击。
这日傍晚,年世兰照例提着食盒来到养心殿外,却被告知皇上正在批阅奏折,不见任何人。她不死心,在殿外等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夜幕低垂才悻悻而归。
这样的情形接连发生了三四次后,养心殿内的雍正终于忍无可烦。他放下朱笔,对苏培盛道:“去翊坤宫。”
苏培盛愣了一下,连忙应声备驾。他原以为皇上是要去训斥华妃,可见皇上神色平静,又不像动怒的样子,心里不禁打起鼓来。
翊坤宫内,年世兰听说皇上驾到,喜出望外。她匆忙对镜整理妆容,特意在唇上多点了些口脂,又命颂芝赶紧熏上皇上最爱的龙涎香。一切准备妥当,她带着宫人袅袅婷婷地迎了出去。
“臣妾给皇上请安。”她盈盈下拜,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