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权力重构篇】怀清新台(1 / 2)
【一、阿房基址】
暮春的渭水南岸浮着层淡雾,阿房宫前殿的夯土台基在雾中如蛰伏的巨兽,赭红色夯土层由木夯层层砸实,每一寸都混着碎青铜与糯米浆——这是秦代“版筑法”的极致工艺,需百名工匠同步举夯,夯痕深浅误差不超半指。巴清踩着嵌满砂砾的木梯登高时,腰间青铜带钩撞出轻响,与远处“咚——咚——”的夯土声形成诡异共鸣。
鞋底沾着的丹砂粉末落在新夯土层上,晕开暗红印记。这是昨夜从骊山矿脉加急运来的“血砂”,矿脉深处混着上古火山岩,据说能镇住地脉异动。她抬手拂去鬓边飞尘,目光扫过台基边缘的水银罗盘:银白汞珠正绕“坎”位疯狂旋转,在铜盘上划出细碎弧光,这是地脉扰动的征兆。
“巴君,今日工程竹简。”墨家工匠首领鲁句践的声音从梯下传来。他身着麻布短打,袖口别着半截玄鸟纹青铜尺——那是墨家营造的信物,尺身刻着精准到分的营造尺度。递来的竹简用牛皮绳编缀,边缘已被汗水浸得发卷,“地宫入口按您的吩咐,伪装成排水暗渠,用榫卯结构衔接青铜盖板,与台基浑然一体。只是昨日挖至九丈深时,铲头碰到了硬物。”
巴清的指尖在夯土上轻轻敲击,左臂的巫纹突然发烫。这道自泗水沉鼎后愈发清晰的殷红纹路,正顺着肘弯往腕间蔓延,尾端饕餮爪尖竟刺破薄衫,透出点血珠——殷商巫术中“灵物近前”的征兆从不会错。“带三十名工匠,用细齿铜铲开挖。”她转身时,玄色深衣扫过台边的青铜水准仪,“其余人继续夯土,动静别停。”
鲁句践立刻挥手调派工匠。二十柄细齿铜铲同时刺入土层,刃口与硬物相撞的脆响被夯土声掩盖。三名赤霄军卫士举着盾牌护在四周,盾面的汞淬纹路在阳光下流转:巴清改良的“镇灵盾”用丹砂混合汞液淬炼,遇阴邪异动会泛起红光。
第七铲土被扬开时,一道青黑色金属轮廓赫然显现。鲁句践俯身用野猪鬃毛刷细细扫去浮土,倒吸的凉气惊飞了台边麻雀:“是鼎耳!殷商晚期的青铜鼎耳!”
那截鼎耳长约三尺,表面饕餮纹刻得深峻,纹路缝隙中凝结着银白色汞晶,像凝固的月光。最诡异的是顶端穿孔处嵌着半枚楚式玉璧,玉璧上扭曲的巫咒与巴清在巫峡缴获的楚国竹简纹饰如出一辙。更令人心悸的是,鼎耳周遭的泥土泛着暗黑色,用铜铲挑起时竟渗出黏腻汁液,落地时“滋滋”作响。
“巴君小心!”赤霄军统领陈武突然拔剑,青铜剑刃砍在鼎耳旁泥土上,溅起的黑汁落在剑脊,瞬间蚀出细小花纹。
巴清却已蹲下身,指尖轻触鼎耳表面。汞晶在触碰瞬间融化,顺着饕餮纹流淌成细流,鼎耳竟微微颤动,发出蚊蚋般的嘶鸣——声音虽轻,却精准刺入鼓膜,与左臂巫纹的灼痛形成共鸣。她忽然想起祖父留下的《丹砂巫录》:“殷鼎藏灵,遇汞则鸣,承巫脉者可通其意。”
“李斯的人快到了。”远处传来车轮碾过石板的声响,车盖顶端的“李”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巴清起身将刻有“清”字的青铜符牌按进鼎耳穿孔,符牌与玉璧相接的刹那,嘶鸣声骤然低哑,“鲁先生,以鼎耳为中心挖直径三丈的地宫,用墨家‘银锭榫’衔接青铜立柱。暗渠入口做三重机关,第一层伪装成排水口,第二层设翻板陷阱,第三层布汞液喷管。”
鲁句践刚点头应下,台基下突然传来甲叶碰撞声。张苍带着四名御史府属官登上木梯,玄色官袍下摆沾着尘土,显然是快马赶来。他目光扫过夯土层上的丹砂印记,又落在半埋的鼎耳上,瞳孔微微收缩。
【二、鼎耳嘶鸣】
张苍的靴底刚踏上夯土台基,台基下的嘶鸣声突然拔高,像被激怒的困兽。这声音穿透土层,震得他腰间玉佩微微颤动——那是陛下赏赐的和田玉璧,刻着“忠勤”二字。他下意识按住佩刀,目光扫过忙碌的工匠:“巴君督建‘怀清别馆’,倒是比咸阳宫还热闹。听说昨日连夜运了三十车血砂?”
巴清正亲手将丹砂倒入地基凹槽,闻言转身时,玄色深衣下摆扫过鼎耳,嘶鸣声竟瞬间低哑,像被安抚的幼兽。她指尖沾着的血砂在阳光下泛着光泽,纹路里还嵌着细小的青铜碎屑:“张御史奉丞相令监工,清自然不敢怠慢。阿房宫前殿地基需用‘三土三砂法’夯实——黄土、红土、炭土分层铺设,中间夹血砂与糯米浆,方能百年不塌。御史大人可要查验夯土密度?”
张苍的目光始终黏在鼎耳上。昨夜李斯的密信还在袖中发烫,信上用朱砂标注:“巴清必借阿房工程私筑密道,寻其藏物可制之。”他缓步上前,靴底碾过夯土上的纹路:“此物看着像殷商鼎耳,乃国之重器。巴君擅自埋入地基,未免有失妥当。”
“御史大人认错了。”巴清挡在鼎耳前,左臂巫纹突然发烫,饕餮纹在衣袖下隐隐浮现,几乎要冲破布料。她抬脚轻踩鼎耳顶端,嘶鸣声突然变调,化作尖锐颤音,震得张苍的属官纷纷捂耳。更诡异的是,地基凹槽中的丹砂开始流动,顺着预设的榫卯凹槽汇成殷商八卦图,银白汞液从鼎耳渗出,在卦象中心凝成圆珠。
“这是墨家‘响铜术’。”鲁句践适时上前,举起青铜尺指着鼎耳,“铜器经汞火淬炼后,遇震动便会发声。前日挖出血砂矿时,带出不少这类废铜,看着唬人罢了。”他说着用青铜尺轻敲鼎耳,嘶鸣声随之变调,竟隐隐传出夯土的节奏。
张苍正要反驳,台基下突然传来惊呼。一名工匠脚下的木板断裂,整个人坠入未封的暗渠入口,紧接着是“当啷”的碰撞声,随后传来汞液流淌的滋滋声。巴清趁机上前一步,指尖指向暗渠方向:“御史大人请看,这地基下本是上古汞矿脉,处处是溶洞。上月就有工匠坠入汞穴,尸骨都没捞上来。不用血砂镇住,怕是要出人命。”
她话音未落,鼎耳的嘶鸣声突然急促,汞液凝成的圆珠剧烈跳动,竟在八卦图上拼出“楚”字的甲骨文。张苍脸色骤变——李斯密信里特意提及,楚系余孽可能潜伏在阿房工地,伺机作乱。他下意识摸向袖中密信,指尖刚碰到竹管,就见巴清转身吩咐鲁句践:“把那工匠拉上来,用丹砂水清洗伤口,汞毒入体可不得了。”
“既然是废铜,那便埋了吧。”张苍终是按捺住疑虑。他瞥了眼暗渠入口,青铜盖板上的榫卯纹路与夯土浑然一体,确实像排水设施。转身时,他故意撞了下身旁的属官,袖中的竹管顺势滑落,沿着夯土斜坡滚向暗渠——竹管里藏着细如发丝的铜丝,能探知暗渠深浅。
竹管落地的声响被鼎耳的嘶鸣完美掩盖。巴清余光瞥见那抹暗绿色的影子坠入暗渠,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待张苍的车马消失在雾中,她立刻俯身掀开暗渠盖板:“把竹管取来,小心里面的机关。”
鲁句践用带钩的长杆勾起竹管,青铜管壁上果然有细小的孔洞。他将竹管放在青铜盘中,倒入少量血砂,瞬间析出三根细铜丝:“是御史府的‘探穴丝’,能测距离与湿度。”
巴清指尖轻抚竹管上的刻痕——那是御史府的编号。她将竹管丢进汞液凹槽,银白液体瞬间将其包裹:“李斯想查密道?那便让他查。鲁先生,把暗渠第一层陷阱改成假密道,留些楚式兵器碎片。”
【三、汞脉暗涌】
暮色四合时,阿房工地的灯火次第亮起,三百盏青铜灯将夯土台基照得如同白昼。巴清提着灯笼走入暗渠,潮湿的空气里混着丹砂与汞的气息,灯笼的光晕在青铜管壁上流转,映出纵横交错的管道——这便是她重建的情报网中枢。
暗渠顶部用“燕尾榫”衔接青铜板,严丝合缝得连蚊虫都钻不进。两侧的管道如蛛网般蔓延,每根都刻着不同纹饰:刻玄鸟纹的通巴蜀,刻刀币纹的通齐地,刻长城纹的通北方边郡。鲁句践早已率墨家弟子等候在中枢室,青铜灯的幽绿光芒照得他们脸上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