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裂隙与惊雷(2 / 2)
“哗——!”殿中顿时一片哗然!所有目光齐刷刷射向郤克!
郤克如遭雷击,脑子里“嗡”的一声,几乎站立不稳。他万万没想到,魏颙会突然出现在朝堂,更没想到魏颙会以这种方式,将邯郸的暗斗直接捅到了君上面前!而且指控如此直接、如此致命——截杀国家将领、破坏重要城邑稳定!这罪名比构陷同僚严重十倍!
“胡……胡说八道!”郤克勐地踏出一步,指着魏颙,手指都在颤抖,气急败坏地吼道,“魏颙!你休要血口喷人!此人定是你找来诬陷本大夫的!君上!魏颙乃赵朔心腹,此言不可信!这是赵朔的阴谋!他因被罢黜而心怀怨望,指使魏颙构陷忠良!”
魏颙面对郤克的咆孝,神色不变,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卷染血的帛书和几件物品,双手高举:“君上明鉴!此乃贼人贴身携带的密令抄件以及郤氏门下部分死士特有的身份标识!还有此贼画押的口供!人证物证俱在!臣愿与之当面对质!亦可请君上派遣得力干员,前往邯郸查验现场、提审其余被俘贼众!”
那被绑的汉子此刻也抬起头,嘶声道:“君上饶命!小人……小人是郤大夫门下……奉命行事……刺杀魏将军……制造邯郸之乱……都是上峰指令啊!”他声音惶恐,说得断断续续,却坐实了魏颙的指控。
“你……你……”郤克眼前发黑,气血上涌,几乎要晕厥过去。他认出那汉子确实是他派往邯郸的得力头目之一,但怎么会落在魏颙手里?还招供得如此彻底?是严刑逼供?还是赵朔早就设好了圈套?
“君上!”韩厥此时再也忍不住,出列大声道,“郤克大夫动用私兵,于国都之外攻击同僚据点,已是骇人听闻!如今更有截杀国家将领、图谋扰乱邯郸之嫌疑!如此跋扈行径,目无君上,罔顾国法,岂能再容?臣请君上立刻下令,彻查此事!将相关人等收押候审!”
栾书眼中精光闪烁,他同样震惊于魏颙的突然出现和凌厉指控,但更多的是深思。赵朔这一手回马枪,又快又狠,直接绕开了新绛的软禁局面,从邯郸战场发起了反击。魏颙的出现和所谓“证据”,显然是有备而来,甚至可能只是冰山一角。郤克这次,麻烦大了。
他看了一眼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说不出话的郤克,又看了一眼龙椅上脸色铁青、显然怒极的晋景公,心中迅速权衡。保郤克?此人已然失分太多,且触犯众怒,强保恐引火烧身。顺势推一把?既可打压郤克气焰,又可向赵朔示好,还能彰显自己公正立场。
于是,栾书也缓缓出列,沉声道:“君上,魏颙将军乃国之勐将,素有战功,其言当非空穴来风。且人证物证似在眼前,郤大夫亦难自辩。此事关系重大,涉及大将安危与边城稳定,确需彻底清查,以安人心,正国法。臣附议韩大夫之言,请君上下旨严查。”
连一向中立的栾书都表态了,其他原本就对郤克不满或持观望态度的卿大夫,也纷纷出言,要求彻查。一时间,郤克成了众失之的,孤立无援。
晋景公胸膛起伏,看着跪在殿中的魏颙和那罪人,又看看面如死灰的郤克,心中的怒火和猜疑如同野草般疯长。郤克最近的所作所为,他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出于制衡赵朔的考虑,有时睁只眼闭只眼。但如今,郤克竟然猖狂到动用私兵截杀大将、扰乱边疆的地步?这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他的君权和国家安全!
“郤克!”晋景公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愤怒,“你有何话说?”
郤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嘶声道:“君上!臣冤枉!臣对君上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此必是赵朔联合魏颙构陷于臣!君上切勿被奸人蒙蔽啊!”
“构陷?”晋景公勐地一拍御案,“魏颙身上的伤是假的?邯郸的贼匪是假的?这跪着的贼人和他怀里的东西都是假的?郤克!你真当寡人是昏聩之君吗?!”
“臣……臣……”郤克冷汗如雨,语无伦次。他知道,自己完了。魏颙这一击,打在了他最致命的要害上,而且时机选得刁钻无比,正好在他城外行动失败、心神不宁之际。赵朔……好狠毒的计算!
“来人!”晋景公厉声喝道,“将郤克暂且押回府中,闭门思过,没有寡人之命,不得出入!一应职司,暂由副手代理!此案,由司寇衙门会同中军司马(韩厥)彻查!魏颙,你将人犯、证物移交司寇,详细禀明经过!”
“臣遵旨!”魏颙大声应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芒。
“君上!君上开恩啊!”郤克被两名殿前甲士架起,犹自不甘地哭喊着,声音凄厉,却无人同情。
朝会在一片震惊与肃杀中结束。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新绛。郤克被软禁!赵朔心腹魏颙突然现身,直指控其截杀大将、谋乱边城!晋国朝堂,顷刻间天翻地覆!
所有人都意识到,郤克与赵朔的斗争,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政见不合或权力倾轧,而是升级为你死我活的决斗。而第一回合,看似占据绝对上风的郤克,竟在眨眼之间,被赵朔一记来自邯郸的闷棍,打入了深渊!
赵府之中,赵朔很快得知了朝会上的惊变。他站在院中那株老梅树下,看着枝头含苞待放的花蕾,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只有一片沉静。
“魏颙……做得漂亮。”他低声自语,“郤克,这下,该轮到你来尝尝这软禁的滋味,感受一下这四面楚歌的惶恐了。”
然而,他知道,这仅仅是反击的开始。郤克虽遭重创,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在军中也仍有影响。更重要的是,君上对郤克的处置是“暂且软禁”、“彻查”,而非立刻定罪。这说明晋景公仍有犹豫,或许还想看双方能拿出多少底牌,亦或是对赵朔依然存有忌惮。
“狄寨那边……也该动一动了。”赵朔望向西北方向,眼中寒光凝聚,“既然郤克的罪名已经抛了出去,那么,证明他罪行的‘证据’,也该适时‘出现’了。”
他转身对肃立一旁的赵忠道:“通知范鞅,可以开始下一步了。让他‘不小心’,放走一个受伤被俘的郤氏死士,但要确保此人能‘逃’到该去的地方,说出该说的话。”
“老奴明白。”赵忠躬身,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敬畏的光芒。主上的谋划,环环相扣,步步杀机,如今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
新绛城上空,惊雷已炸响,而更大的风暴,正在郤府被软禁的宅门内,以及城外那座沉默的狄寨中,疯狂汇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司寇衙门和那座突然变得举足轻重的废弃山寨。真相,似乎触手可及,却又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