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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晨霜与算盘(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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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疤脸刘。南城一霸,控制着赌档暗娼,敲骨吸髓多年,积攒的黑心钱恐怕是个惊人的数目。从“老烟枪”零碎的话语和市井流传的讯息拼凑,这厮背后的靠山似乎近来有些不稳,正是最肥、也可能最是外强中干的时候。动他,风险极高。他手下亡命徒不少,老巢必然守卫森严,动了他,等于捅了南城黑道的马蜂窝,后患无穷。可不动他,我怀里这点从苟掌柜那儿“借”来的本钱,加上砖窑里那点“黑财”,够干什么?打探消息要钱,收买眼线要钱,购置些不在册的、关键时刻能保命或要人命的家伙更要钱。阿六要用,但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押在他一人身上,还得有其他备用的路子和后手,这也需要钱开路。疤脸刘就是一块摆在眼前的、淌着油的肥肉,也是我能最快获取大笔“黑钱”、支撑后续所有行动的捷径。阿六也得用在这事上,摸清他每日的行踪规律,老巢的具体方位、守备,最重要的是,他那些来路不正的金银,到底藏在哪个耗子洞里。这事,急不得,一急就容易出错,出错就可能把命搭上。但也慢不得,时间不等人,明晚子时的约,就是第一道催命符。

三条线,如同三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在我冰冷的脑海中绞缠、游走。阿六是引子,是探路的卒子;疤脸刘是亟待攫取的钱袋,是支撑后续行动的粮草;“独眼老七”和背后的“闫老板”则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是可能藏着真相、也可能吞噬一切的漩涡。每一条都危机四伏,每一条都可能让我万劫不复,但每一条,又都可能是撕开这重重黑幕的唯一缺口。

胸口暗袋里的金银硌得人生疼。那冰冷的触感透过棉袍不断传来,提醒着我它们的来历和即将奔赴的用途。这笔钱,得像淬毒的匕首一样用,要快,要准,要狠,用在最关键的地方,割开最紧要的口子。每一分,都得听见响,看见血。

窗外的天光又挪动了一些,从惨白渐渐染上些许稀薄的、有气无力的淡金色,但屋里却感觉更冷了。炭盆早已熄灭,只剩下一盆死灰。寒气从青砖地的缝隙里,从雕花窗棂的接头处,一丝丝、无孔不入地钻进来,往骨头缝里渗。我靠在冰凉坚硬的椅背上,闭上眼睛。黑暗压下来,但脑海中那三条毒蛇却更加清晰,它们嘶嘶地吐着信子,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眼皮。伤处的痛,内力的寒,心里的焦灼,还有那沉甸甸的、对未知危险的预判,混在一起,熬成一锅滚烫的毒药,在五脏六腑里翻腾煎熬,找不到出口。

没路,就用手刨,用牙咬,用头撞,也得在铁板上撞出一条裂缝来。没人,就自己变成那把最疯、最利、最不要命的刀。退?往哪儿退?身后是宣府边墙外被鲜血浸透的冻土,是苗寨竹楼里泼洒的热血和怒睁的双眼,是老耿倒下时胸膛绽开的血花,是韩栋气息微弱、生死未卜的惨淡面容,是蕙兰在苏州可能面临的、来自未知方向的明枪暗箭。是深不见底、翻滚着无数秘密、冤魂和贪婪巨口的漩涡,正等待着将我,将我所在意的一切,都吞噬得干干净净。

不能退。一步也不能。

只能往前。踩着淬毒的刀尖,迎着无声的箭雨,朝着那最黑、最险、最可能尸骨无存的前路,一步步挪过去。怀里的金银是第一步的底气,阿六是第一步必须握住、也可能反噬的刀,疤脸刘是第一步要虎口夺食的粮草,“独眼老七”是第一步要硬闯的鬼门关。

窗外的天色,终于有了一丝活气,远处隐约传来晨钟的声音,沉闷,悠长,一声声敲在人心上,宣告着新的一天的开始。市井的喧嚣渐渐清晰,那是属于无数普通人的、忙碌而鲜活的一天。我的天,却还沉在黑夜里,浓得化不开,压得人喘不过气。但再黑,也得把眼睛睁到最大,看清楚脚下的方寸之地,是踏在实地上,还是万丈深渊的边缘。

我慢慢坐直身体,这个简单的动作牵动了肋下和左肩的伤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也让我有些昏沉的头脑骤然清醒了几分。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毫无章法地乱撞。得有个谋划,哪怕这谋划是用血写在刀尖上的。

首先,是阿六。今天,最迟明天,必须见到他。地点绝不能是上次扔东西的后巷,得太显眼,不安全。得另寻一个更隐蔽、更不易被监视的所在。见面,给钱——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要勾住他的贪心。画饼——要足够大,足够诱人,更要让他深信我有能力兑现。勒紧绳套——逃军的旧账是明晃晃的刀,但还得让他觉得,替我办事,是摆脱过去、攀上高枝的唯一机会。然后,把摸清“独眼老七”底细和探查疤脸刘虚实这两件要命的事,像两道催命符,压到他头上。他怕,也得做;不做,就是死路一条。

其次,是疤脸刘。等阿六的消息,同时,我自己也得设法,看能否从其他极隐秘的渠道,再印证一下关于他靠山不稳、以及藏金之处的传闻。动他,必须谋定后动,一击必中,中了就必须立刻远遁,不能留下任何可能追查的尾巴。这需要最精准的情报,最周密的计划,和最狠辣果决的出手时机。我的伤……是个大麻烦。得想办法,至少要把左肩旧创的隐痛压下去,不能让它在关键时刻成为拖累。肋下的新伤,更是不能影响发力搏杀。

最后,是明晚子时,废砖窑。那是真正的龙潭虎穴,是赌上性命的局。去之前,至少要知道“独眼老七”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找上我,是“闫老板”的授意,还是另有其人?废砖窑周围地形如何,有无埋伏,有无退路?这些,一半要靠阿六去挖,另一半……恐怕得靠我自己,在赴约之前,冒险去亲自踩点,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用命去赌那一线可能。

思路在冰冷的脑海里渐渐清晰,但每一条都指向更深的黑暗,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之上,脚下是望不见底的深渊。怀里的金银沉甸甸的,像一块冰,也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时刻提醒着我它的代价和用途。我缓缓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白雾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不留痕迹。

该动一动了。就从这死水一潭、令人窒息的“静养”中,撕开第一道口子。无论前方是更深的黑暗,还是万丈悬崖,这一步,必须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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