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啼笑皆非的“诀别”(下)(1 / 2)
东宫的夜,总比别处沉些。腊月的寒气透过雕花窗棂渗进来,在青砖地上凝出一层若有似无的冷意,殿内燃着的银丝炭明明灭灭,映得帐幔上绣的鸾凤纹样忽明忽暗,添了几分静谧,却也藏着江弄影心底翻涌的“谋逆大计”。
她缩在铺着白狐绒的床榻内侧,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外间的方向。傅沉舟的寝殿分内外两进,他此刻该在外侧的暖阁处理公文,算算时辰,再过半个时辰,小李子就会端着安神汤过去,等他喝完汤歇下,便是她的“行动时间”。
江弄影悄悄摸了摸枕下,指尖触到一截光滑的绸带,心里顿时安定了几分。这绸带是她前几日打扫傅沉舟的外间书房时,从一堆废弃衣物里翻出来的——那是件月白色的寝衣,料子是上好的杭绸,摸起来又软又结实,只是领口处磨破了个小口,傅沉舟便弃之不用了。江弄影当时眼睛一亮,趁没人注意,偷偷剪了一截,藏在袖筒里带回了内殿,又找了块旧帕子裹好,塞在枕下,就等今夜派上用场。
“悬梁自尽,多经典啊,”她在心里嘀咕,嘴角不自觉地抿了抿,“上次投湖被鱼扇耳光,这次悬梁总该靠谱了吧?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一勒脖子,要么穿越要么重生,总比在这儿当伺候人的宫女强。这“恶毒女配”老子不干了!”一想到现代的日子,她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暖气、麻辣烫、还有没追完的剧,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是劲。
她侧耳听着外间的动静,先是传来傅沉舟翻奏折的窸窣声,接着是小李子轻声回话的声音,约莫过了一刻钟,外间的烛火似乎暗了些,想来是傅沉舟喝完安神汤,准备歇息了。江弄影屏住呼吸,等了又等,直到外间彻底没了声响,连傅沉舟平稳的呼吸声都能隐约听见,她才慢慢挪动身子,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
棉鞋踩在地毯上,没发出半点声音。江弄影弓着身子,像只偷油的老鼠,借着殿内残烛的微光,在天花板上搜寻着合适的横梁。内殿的梁木都是上好的松木,粗粗的一根,看着就结实。她目光落在靠近床榻的那根横梁上,那横梁离地面足有丈余高,表面光滑,看着就很靠谱。
“就你了!”江弄影心里一喜,搬来放在墙角的梨花木凳子。这凳子看着小巧,却沉得很,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凳子挪到横梁正下方,累得她直喘粗气,棉袍里都渗出了细汗。她擦了擦额角的汗,踮着脚尖,把绸带往上甩——第一次,绸带滑了下来;第二次,缠在了横梁上,却没固定住;第三次,她卯足了劲,把绸带甩上去,又拽了拽,确认缠紧了,才敢下手打结。
她站在凳子上,踮着脚尖,手指笨拙地打着结。前世她连鞋带都总系成死结,更别说这种需要固定的绳结了。折腾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打了个看起来很结实的死结,绳圈垂下来,高度刚好到她的下巴。江弄影满意地拍了拍手,心里默念:“妈,等我这次一定能回去见你。红烧肉,我来啦!”
她深吸一口气,把脖子慢慢套进绳圈里,冰凉的绸带贴在皮肤上,让她打了个寒颤。她闭上眼睛,咬了咬牙,猛地一脚踹开了凳子!
预想中的窒息感没有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那根她以为足够结实的横梁,竟然直接断了!
江弄影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跟着断梁一起往下摔,绸带还缠在她的脖子上,勒得她一阵闷咳。“嘭”的一声闷响,她重重摔在地上,断梁压在她的腿上,疼得她龇牙咧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唔……疼死我了……”她揉着被压的腿,又摸了摸摔得发麻的屁股,心里把这东宫的工匠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什么豆腐渣工程啊!东宫的房子也敢偷工减料?这梁看着粗,原来是个空心的?!”
外间的烛火瞬间被点亮,紧接着,便是傅沉舟急促的脚步声。他披着一件玄色的貂绒外衣,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被刚才的声响惊醒的,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睡意,可看到内殿的景象时,所有的睡意都瞬间消散,只剩下滔天的怒火。
江弄影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头发乱成了鸡窝,脖子上还套着那个绸带绳圈,旁边散落着断裂的木头和绸带,活像个刚从土里刨出来的难民。傅沉舟几步冲上前,一把扯掉她脖子上的绳圈,又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挪开压在她腿上的断梁,指尖触到她的腿时,还特意放轻了力道,声音却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江、弄、影!你又在搞什么鬼?!”
江弄影摔得七荤八素,脑子还没完全清醒,看着傅沉舟铁青的脸色,那脸色比上次投湖时还要难看,额角的青筋都隐隐跳动着,显然是气得不轻。她心里一慌,下意识地就想蒙混过关,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我睡不着,想……想荡会儿秋千……你看,这绸带多结实,就是没想到横梁不顶用……”
傅沉舟盯着她,墨色的眼眸里满是冰冷,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他刚才在暖阁,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见内殿传来“咔嚓”一声,紧接着是江弄影的痛呼,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整齐,就冲了进来。看到她脖子上套着绳圈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荡秋千?”傅沉舟的声音带着嘲讽,他指了指地上的断梁和绳圈,又指了指江弄影脖子上隐约的红痕,“荡秋千需要把脖子套进去?需要踹开凳子?江弄影,你当本殿下是傻子吗?”
江弄影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看着傅沉舟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心里哀嚎:完了,编不下去了。早知道就不找这么离谱的借口了,还不如说实话,可说实话,傅沉舟肯定会觉得她疯了。
殿外的侍女和太监早就被惊醒了,纷纷围在门口,却没人敢进来。小李子站在最前面,手里还端着一盏灯笼,看着内殿的景象,心里直犯嘀咕:这位江姑娘真是越来越敢了,上次投湖被鱼打,这次悬梁弄断了横梁,殿下这脸色,怕是要憋出内伤了。旁边的侍女春桃也吓得脸色发白,悄悄拉了拉小李子的袖子,小声说:“李公公,你说殿下会不会严惩江姑娘啊?刚才那动静,吓死我了。”小李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好说,你看殿下,虽然气得厉害,可还是先检查江姑娘有没有受伤,估计是舍不得罚。”
傅沉舟确实舍不得罚。他看着江弄影委屈巴巴的样子,眼眶红红的,嘴角还因为疼而微微抿着,腿上被断梁压过的地方,已经隐隐泛起了青肿。他刚才有多生气,此刻就有多后怕——如果刚才横梁没断,或者他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他想骂她,想狠狠训她一顿,让她再也不敢有这种念头,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带着怒意的关切:“哪里疼?让本殿看看。”
江弄影愣了一下,没想到傅沉舟会这么说。她下意识地指了指自己的腿和屁股,小声说:“腿……腿有点疼,还有屁股,摔得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