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夜刺鹰巢（1 / 2）
就在落凤坡的血色黄昏被浓稠夜幕彻底吞噬，李云龙指挥新一旅主力与日军重炮旅团残部展开最后也是最残酷的贴身绞杀时，
另一支肩负着不同使命却同样关乎战局走向的精锐小队，正如同暗夜中无声的毒刺，悄然抵近了日军在山西最为要害的神经中枢之一。
太原南郊，武宿机场以西约十公里，一片生长着低矮灌木和稀疏杨树的荒滩地。
赵老四伏在一处干涸的河沟边缘，举起缴获的日军望远镜，透过精心伪装的灌木枝叶，死死盯着东方那片灯火管制下依然轮廓分明、不时有光点移动的巨大区域。
但那片占地广阔的机场在暗淡星光下的庞大黑影，以及跑道上不时亮起的引导灯光和探照灯划过夜空的惨白光柱，都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慑力。
耳边，是远处机场方向隐约传来的、持续不断的低沉轰鸣——那是飞机引擎的声音。
时而高亢急促，是战机起飞时的咆哮；时而沉闷平稳，是轰炸机返航降落时的喘息。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格外远，也格外清晰，如同一把钝锤，一下下敲在潜伏于此的二十余名新一旅尖刀精英的心头。
“四哥，”二柱子悄无声息地挪到赵老四身边，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和压抑不住的怒火，“听这动静，鬼子飞机起降就没停过！白天轰炸的痛快，这是回来补充弹药油料，准备明天接着去祸害咱们的同志和根据地！”
赵老四缓缓放下望远镜，脸色在昏暗的夜色中显得异常冷峻。他何尝听不出来？那频繁的起降声，意味着前线，很可能是旅长他们正在激战的落凤坡方向，正承受着日军航空兵持续的压力。
虽然旅长用了缠斗的妙计，但空中威胁始终存在，每多耽搁一分钟，前线的战友就可能多流一分血。
“不止是我们新一旅，”赵老四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挤出，“鬼子这次扫荡规模空前，南线、北线，咱们整个太岳军区，甚至太行那边，恐怕都在挨炸。
这个机场，就是鬼子插在咱们根据地旁边的一把刀，一把随时能砍下来的刀。”
他环视周围，黑暗中，依稀可见段成、段鹏等骨干们一双双在夜色里依然闪亮的眼睛。
这些眼神里有疲惫——他们从接到任务开始，几乎是不眠不休，穿越层层敌占区，神经始终紧绷；有紧张——深入虎穴，每一步都可能是最后一步；但更多的，是一种坚定到近乎执拗的决绝。
“旅长把任务交给咱们，不是让咱们来看鬼子飞机下蛋的。”赵老四深吸一口带着土腥味的夜风，“前线兄弟们在用命拖住鬼子的重炮，咱们就得想办法，把鬼子这只老是捣乱的‘铁鸟’翅膀，给他折了！至少，也得让他疼得暂时飞不起来！”
“四哥，下命令吧！怎么干？”二柱子拳头攥得紧紧的。旁边的段鹏虽然没说话，但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握着步枪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既有初临大战的紧张，更有跃跃欲试的激动。
段成则沉稳地检查着随身装备，目光不时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黑暗。
赵老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了足足十几分钟，心中快速盘算。机场轮廓、灯光分布、隐约可见的机库黑影、跑道走向……都在他脑中逐渐清晰。
“根据地图和白天远距离观察，结合现在的情况，”赵老四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机场外围五公里范围内，是鬼子严密的警戒圈，有固定岗楼、铁丝网，还有不间断的摩托巡逻队。
咱们现在的位置，距离机场边缘直线距离大约九到十公里，还在他们的日常巡逻范围之外，相对安全。”
他顿了顿，指向东北方向一条在星光下隐约可见的、地势略低的干涸河道：“但是，我们的炮，必须推进到距离机场五公里以内，最好是四公里左右，才能确保四一式山炮的有效射程和精度，够得着停机坪和跑道上的飞机！”
“四公里……”二柱子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那就是要穿越鬼子差不多五公里的警戒区。这段路，可不好走。”
“不好走也得走！”赵老四斩钉截铁，“前半夜是咱们唯一的机会。鬼子飞机频繁起降，地勤、警卫注意力相对分散。
到了后半夜，飞机该入库的入库，警戒只会更严。而且，必须赶在鬼子飞机大批量返回机库之前动手！你们看——”
他再次指向机场方向，此时恰好有几架飞机的航行灯由远及近，缓缓降低高度，对准跑道：“现在还有飞机在降落！
这说明相当一部分飞机还停在露天停机坪或者跑道附近！这是千载难逢的靶子！如果等它们都拖进坚固的机库，咱们这几十发炮弹，作用就小多了！”
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懂。露天停放的飞机，是易燃易爆的完美目标。一旦大部分飞机入库，想用一门75毫米山炮取得决定性战果，难如登天。
“风险很大，”赵老四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年轻或不再年轻的脸庞，“一旦开炮，咱们的位置就会彻底暴露。鬼子在太原城内外有重兵，机场守备队也不是吃素的。
炮击之后，咱们能不能撤出去，能撤出去几个人，都是未知数。”
河沟里一片沉默，只有夜风吹过灌木的沙沙声和远处机场隐约的引擎声。没有人退缩，但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心脏沉重而有力的跳动。
“四哥，”二柱子第一个打破沉默，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在黑暗中有些显眼，“从穿上这身军装，跟着旅长、跟着队长干那天起，脑袋就别裤腰带上了。
怕死就不来尖刀大队了！为了根据地，为了前线正在跟鬼子重炮拼命的弟兄们，这险，值得冒！”
“对！值得冒！”
“干了！不能让鬼子飞机明天继续嚣张！”
“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低沉而坚定的附和声陆续响起。段鹏涨红了脸，用力点头：“赵队长，俺们不怕！俺哥说了，打鬼子就不能怂！”段成拍了拍族弟的肩膀，对赵老四沉稳道：“队长，下命令吧，我们兄弟俩，绝不当孬种。”
赵老四看着这群生死与共的战友，胸腔里涌起一股热流。他重重点头：“好！都是好样的！没给咱们新一旅，没给尖刀大队丢人！”
他不再犹豫，迅速下达命令：“全体检查装备！丢弃所有不必要的物品，只带武器、弹药、必要工具和一天口粮！把那门‘四一式’的部件再检查一遍，确保运输途中不会发出异响！五分钟准备时间！”
“二柱子，你带三个人，担任尖兵，沿那条干河床向前探路，注意规避可能的固定哨和巡逻队，标记安全路线和危险点！”
“段成、段鹏，你们跟着我，负责保护炮兵组和核心装备！”
“其余人，两人一组，间隔二十米，交替掩护前进！保持绝对静默！没有命令，严禁开火，哪怕被鬼子踩到脚，也得给老子忍住！”
“记住，我们的目标是潜行到射击阵地，不是来跟鬼子巡逻队较劲的！一切为了最后那最后的炮击！”
“明白！”众人低声应诺，立刻行动起来。黑暗中响起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和布料摩擦声，很快又归于寂静。那门被拆解成炮身、炮架、轮子等主要部件的四一式75毫米山炮，被小心地包裹上厚布，由几名最强壮的战士分别背负。
五分钟后，这支小小的队伍，如同滴入墨汁的清水，悄无声息地滑出藏身的河沟，沿着赵老四选定的那条干涸河道，向着东方那片灯火与危险并存的巨大黑影，开始了最后的渗透。
夜，是他们最好的掩护，也是最大的挑战。星光黯淡，月光未显，能见度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