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夜刺鹰巢（2 / 2）
他们只能凭借模糊的地形轮廓和前方尖兵偶尔用蒙着布的手电筒打出的极微弱信号前进。
脚下的河床并不平坦，布满了卵石和淤泥，深一脚浅一脚，还要时刻注意背负的沉重部件不能磕碰出声。
一路上，惊险不断。曾有一次，二柱子突然打出隐蔽手势，全体瞬间扑倒在河床底部或岸边草丛中。
不到一分钟，一队日军的三轮摩托巡逻车亮着大灯，从距离他们潜伏位置不到五十米的一条土路上轰隆隆驶过，车斗上的日军士兵抱着步枪，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的旷野。
刺眼的车灯灯光甚至从几名战士头顶扫过，那一刻，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还有一次，他们不得不绕开一个建在小土包上的固定岗楼。探照灯的光柱缓慢而规律地扫过周围区域，将一片片荒地照得惨白。
他们趴在冰冷的草丛里，耐心等待灯光划过，然后利用黑暗的间隙，快速匍匐通过危险地带。粗糙的地面和碎石磨破了衣服和膝盖，但没人吭一声。
时间在高度紧张和缓慢移动中一点点流逝。每一公里都显得无比漫长。汗水浸透了内衣，又被夜风吹得冰凉。
背负火炮部件的战士，肩膀早已被勒得麻木。但没有人停下，没有人抱怨。所有人的心中只有一个目标：前进，抵达射程之内！
终于，在前夜最黑暗的时刻，走在最前面的二柱子再次打出停止并聚集的手势。赵老四迅速赶上前。
“四哥，到了。”二柱子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喘息，指着前方，“这里距离机场边缘的灯光区，直线距离大约四公里半。前面那片缓坡地势稍高，视野相对开阔，背面有片小树林可以遮蔽。
我看过了，附近没有发现固定哨，流动哨的规律也摸清了，至少二十分钟内这里是安全的。是构筑炮兵阵地最理想的位置！”
赵老四举起望远镜，顺着二柱子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前方约三百米处，有一个不起眼的土坡，坡度平缓，坡顶似乎相对平整。
更重要的是，从这个角度望去，远方机场的轮廓、跑道灯光的走向，甚至隐约可见停机坪上一些巨大的、静止的黑影（很可能就是飞机），都清晰了不少。而土坡背后，确实有一片黑黝黝的树林阴影，可以作为天然的掩护和撤退通道。
“好地方！”赵老四心中暗赞二柱子眼光毒辣。他立刻下令：“就是这里！全体注意，以战斗小组为单位散开警戒！炮兵组，立刻上前，构筑发射阵地！快！要快！”
命令下达，队伍立刻高效行动起来。几名骨干迅速散开，占据土坡周围的有利位置，枪口指向可能来敌的方向，如同机警的哨兵。
而背负着火炮部件的战士们，则在炮兵营派来的两名经验丰富的老炮手（他们也一路跟随）指导下，迅速冲上土坡。
清除浮土，平整地面，组装炮架，架设炮身，安装瞄准镜……一系列动作在黑暗中紧张而有序地进行。虽然光线极差，但这两名炮手和协助的尖刀队员早已在出发前反复演练过多次，闭着眼睛都能完成大半。
他们配合默契，动作迅捷，尽可能不发出大的声响。沉重的炮身被稳稳安放在炮架上，黑洞洞的炮口缓缓抬起，指向东方机场的方向。
与此同时，赵老四和二柱子趴在土坡边缘，再次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机场的细节。段鹏也凑在旁边，努力睁大眼睛看着。
“看那边，主跑道北侧的停机坪，”二柱子低声指点着，“至少停了十几架，看轮廓，有双引擎的轰炸机，也有单引擎的战斗机。跑道南侧也有，数量少些。有些飞机旁边好像还有地勤车辆和小灯在闪，可能在做检修或加油。”
赵老四缓缓移动着望远镜，心脏砰砰直跳。靶子！全是绝佳的靶子！这些钢铁猛禽此刻安静地趴在那里，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如果等到天亮，或者被拖进机库，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就难了。
“队长，”一名炮手猫着腰过来，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炮准备好了！标尺初步设定，按四公里半距离，装药号……但需要更精确的方位角和目标参数！”
赵老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看了一眼怀表，十一点十分。夜色最深，也是人最困倦的时候。机场上的活动灯光似乎比之前稀疏了一些。
他迅速做出决断：“目标，机场北侧主停机坪中心区域！那里飞机最密集！先打三发急促射，覆盖那片区域！然后根据爆炸效果和鬼子反应，调整射击南侧停机坪或跑道上的飞机！装定诸元！”
“明白！”炮手立刻跑回炮位。
赵老四转向所有队员，目光在每一张脸上停留片刻，最后沉声道：“兄弟们，炮一响，鬼子立马就会炸窝。咱们的任务，是用最快的速度，把带来的三四十发炮弹全部打光！
然后，按照预定方案，一组负责炸炮，绝不能留给鬼子！其余人，分散向西北方向的小树林撤退，在预定第一汇合点集合！如果被打散，就各自为战，想办法回根据地！都清楚了吗？”
“清楚！”
“好！”赵老四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片沉睡的鹰巢，眼中寒光一闪，对着炮位方向，重重挥下了手臂：“开炮！”
命令出口的瞬间，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了一下。紧接着——
“轰！！！”
一声与寂静黑夜格格不入的、沉闷而震撼的巨响，从土坡上猛然迸发！炮口喷出一团炽烈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周围匍匐的战士们的脸庞，又迅速被夜色吞噬。
一发75毫米高爆炮弹，撕裂空气，带着尖啸，划过四公里多的夜空，朝着太原南郊机场，那颗日军在山西的空中心脏，狠狠砸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追随着炮弹飞行的方向（尽管看不见）。几秒钟后，远方机场的灯光背景中，猛地腾起一团耀眼的橘红色火球！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即使隔着这么远也清晰可闻！火光映照下，隐约可见停机坪上的黑影被掀翻、撕裂！
“命中目标！”观察的二柱子激动地低吼。
“装填！继续射击！”赵老四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炮手们以最快速度退壳、装填、闭锁、拉火……
“轰！”“轰！”
第二发、第三发炮弹接连冲出炮口，带着新一旅尖刀队员们所有的怒火与决绝，飞向那片承载着日军空中霸权的区域。
太原南郊机场的宁静，被彻底打破。警报声凄厉地响彻夜空，探照灯疯狂乱扫，原本稀疏的灯光瞬间变得密集而混乱。
而土坡上的死神，仍在继续挥动它的铁锤。真正的奇袭，此刻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将是与死亡赛跑。但至少在这一刻，他们让敌人付出了代价，为远方血战中的战友，狠狠出了一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