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崭新渝州(2 / 2)
“属下参见大人。”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指尖都攥得发白。
“起来吧。”你走进密室,烛火跳动着映出墙上的城防图。你坐在冰凉的太师椅上,指尖叩了叩扶手,“苏梦枕应该给你下了指令。”
“是!”青铜面具男猛地抬头,声音铿锵有力,“楼主有令!巴蜀分舵上下八百七十二人,十二处据点,所有密探、杀手、粮库、银号,皆听大人调遣!若有违逆,按门规凌迟处死,株连家眷!”
“很好。”你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像鹰隼锁定猎物,“我要你查两样东西:巴州玄剑门,梓州唐家堡。”你伸出两根手指,逐条吩咐,“第一,门派结构:内门多少人,外门多少人,掌门、长老的姓名、武功境界,有没有隐藏的供奉;第二,势力范围:控制哪些码头、商铺、矿山,收多少份子钱;第三,利益网络:和哪些官府官员、富商勾结,每年分赃多少,有没有联姻、拜把子的关系。”你顿了顿,语气加重,“我要的不是大概,是细节。哪怕玄剑门掌门爱喝什么茶,唐家堡少堡主娶了哪家姑娘,都要查清楚。明白吗?”
青铜面具男的呼吸猛地一滞,胸腔里的气息都似凝固了半拍——他怎会不知这任务的凶险?玄剑门在巴州经营百年,根基盘根错节,门下弟子数千,连州府衙役都有他们的人;唐家堡垄断了大半个巴蜀的药材与桐油贸易,堪称梓州土皇帝,自己家内外门弟子组成的私兵比梓州官府的兵丁还多。查他们的底细,无异于徒手去拔老虎的牙,稍有不慎,别说巴蜀分舵,连金风细雨楼在西南的根基都要被掀翻。
可他望着你端坐椅上的身影,非但没有半分犹豫,胸腔里反而翻涌着滚烫的热血——能参与这等掀翻巴蜀棋局的大事,是他三生有幸!
“属下遵命!”他重重单膝跪地,额头磕在冰凉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属下即刻传信各据点,动用所有暗线密探,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两派的根挖出来!三日之内,必呈详细卷宗于大人案前!”
“另外,传我口谕给涪州新生居分舵。”你补充的话语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耽搁的决绝,“立刻抽调管账、管库、懂经营的骨干,三日内必须到岗,火速搭建起渝州供销社的架子,接收刘光同查抄的物资。此事关乎民生,不得有误!”
“是!属下即刻安排,确保分毫不差!”青铜面具男腰身挺得更直,应答声铿锵有力,带着全然的信服。
你留在了密室,铺着稻草的床硌得慌,却睡得安稳。
接下来的三天,渝州城真真切切掀起了一场风暴——刘光同如丧家之犬般领着衙役满城奔袭,腰间的官牌撞得叮当响,连家都不敢回,生怕稍慢一步就落得“通贼”的罪名。
“朝天门十二少”的据点被一个个连根拔起:赌场的筹码撒了满地,钱庄的银库被撬得豁开大口,码头的货栈贴满封条。银锭装在木箱里沉得压弯扁担,粮袋堆得像小山,田契账簿捆成一摞摞,由衙役押着源源不断送进刚收拾好的“金自来”——那里已被改成了新生居渝州供销社的新据点。
街头巷尾更是炸开了锅:挑着担子的货郎歇在墙角讲得唾沫横飞,摇着蒲扇的老汉凑在茶馆门口议论,既有“新来的杨大人是活阎王,连‘朝天门十二少’都敢抄”的惊惧,更有“供销社的平价米啥时候卖”的急切。你偶尔会站在密室的气窗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气窗的锈迹,看着街上提着空菜篮、频频望向“金自来”方向的百姓,眼神平静得像映着云影的江面。
而在渝州城最繁华的临江地段,那座曾吞噬无数人血汗的“金自来”赌场,早已换了人间:鎏金牌匾被卸下劈成柴薪,孔雀羽翎烧成灰烬,波斯地毯垫了货仓地面,连赵天良的梨花木赌桌都改成了收银台。门楣上挂起一块崭新的黑底金字招牌——“新生居渝州供销社”,墨色楷书透着筋骨,阳光下泛着桐油的亮泽,与往日的奢靡判若两地。
第四天开业的清晨,天刚蒙蒙亮,供销社门口就排起了长队。挑着空米袋的汉子、攥着布票的妇人、背着竹篓的老人挤在门口,连巷口卖糖人的老汉都推着车来凑热闹。那些往日里佝偻着腰、靠扛活换口饭吃的“棒棒”们,此刻脊梁挺得笔直,粗糙的手掌紧紧攥着刚领到的采购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是他们第一次不用看掌柜的脸色,能凭着自己的力气换一份体面的生活。有人颤抖着把采购券拍在柜台上,要称两斤米给卧病的老娘;有人踮着脚指着货架上的粗布,想给娃做件新衣裳。柜台后的伙计麻利地舀米、剪布,木勺撞在米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混着百姓的笑声飘出老远。
你站在供销社的顶楼,晨雾尚未散尽,江风卷着市井的喧嚣与米香、布帛的气息上来,拂动你青布长衫的下摆。你静静注视着楼下的热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唯有指尖在栏杆上轻轻敲击,节奏与百姓的笑声隐隐相合。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快得像江面上的涟漪——这座曾被贪婪与暴力蛀空的城市,那颗早已坏死的心脏,正在这烟火气里,重新开始有力地跳动。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密室,供销社的喧嚣尚未完全散去,墙角的暗门便被轻叩三下,一长两短。青铜面具男捧着一卷厚厚的卷宗进来,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沉思的你。卷宗封皮是浆过的粗麻纸,吸了夜露带着潮意,边角磨得起毛,用红绳捆得紧实,绳结处的“雨打芭蕉”暗印洇了点水渍,却依旧清晰可辨。
“大人,第一批情报查清了。”他将卷宗轻轻放在案上,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却难掩压抑的兴奋,连面具下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玄剑门就是巴州最粗的那根毒藤!掌门褚临渊年过半百,【玄·玄天宝鉴】已练至第七重,内力能凝霜成冰,剑法却偏爱地阶的【地·开山通明剑】,招招狠辣只求毙敌;门下内门弟子三百余人,在外开了二十多个分舵,明着收保护费,暗里抢商铺、掳民女,分舵主更是敢在巴州街头当众杀人,官府连屁都不敢放!”说到最后,他声音里裹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至于唐家堡,”他咽了口唾沫,继续禀报,“表面是做桐油和药材生意,实则靠旗下‘玉古会馆’垄断了巴蜀七成桐油贸易,连巴蜀内部州府官衙的桐油采买都要经他们玉古会馆的手。现任家主唐明潮看似胸怀宽广,豪气干云,实则心思深沉,负责江湖事务;亲弟弟唐玉城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最会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掌握着玉古会馆的经营权。据说他们的内外门弟子比梓州府衙的兵丁还多三成,个个配着唐门特制的毒针。”
他忽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怕被人偷听:“还有个关键消息——玄剑门下个月初三要办三年一度的试剑大会,说是切磋武艺,实则是清点势力、收份子钱。巴蜀各州的帮会、门派都收到了请柬,连‘朝天门十二少’都有一份,只是赵天良还没来得及动身,就被大人端了老巢。”
你缓缓翻开卷宗,里面的字迹工整,每页都画着简易的门派地图,标注着掌门住所、练功房的位置。玄剑门的势力网络像一张大网,从巴州延伸到渝州,连利通钱庄都给他们交过份子钱。你指尖落在“试剑大会”几个字上,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那张请柬,不正是踏入玄剑门的钥匙?
就在这时,茶楼外传来清脆的脚步声,一个女子的声音带着激动,从楼梯口飘上来:“杨……杨社长!我找着您了!”你抬头,只见一个穿灰色短衫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短衫的袖口磨出了细毛,手腕上还沾着点粮米的白灰——显然是刚从供销社的粮库清点完物资赶过来。她眉眼依稀有些熟悉,正是半年前在郁州港码头,毛遂自荐要拜你为师的商贾之女林朝雨。
如今的她早已没了当初的青涩,眼神明亮而坚定,手里还攥着个账本,封皮上写着“供销社出入账”。
“社长!多谢您推荐我去商务馆学习!”她快步走上前,脸颊因激动而泛红,“商务馆的老师们教了我们什么是‘流通’,什么是‘价值’,什么是‘双赢’。我以前总以为,经商就是想尽办法从别人的口袋里多掏一个铜板。但现在我知道,真正的经商是让一百个铜板流动起来,创造出两百个铜板的价值!让生产者和消费者都能从中获利!”
“林经理。”你放下卷宗,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温和,“我看了供销社的账,今天开张一天就卖了一千五百斤米、三百匹布,‘棒棒’们的采购券用了三成,做得不错。”
“都是社长指导得好!”林朝雨眼睛更亮了,随即又想起什么,语气急切起来,“对了,社长,您要去巴州参加玄剑门的试剑大会?”她攥紧了账本,指节泛白,“我听码头的船家说,玄剑门的人可凶了,去年有个商人没交份子钱,被他们沉了江!您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危险?”你拿起桌上的烫金请柬,请柬边缘绣着银线剑纹,是玄剑门的制式。你指尖摩挲着请柬上的字迹,嘴角勾起一丝玩味,“我不是去闯祸的,是去‘上供’的。”你将请柬放在桌上,“作为渝州新的‘话事人’,给旧主人送份‘薄礼’,合情合理。”
林朝雨眨了眨眼,没完全懂,但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社长放心!您走之后,渝州的事我来扛!”她挺直腰杆,语气坚定,“第一,我会盯着刘光同清剿十二少余党,资产一分不少入供销社;第二,我已经统计了城里的‘棒棒’,一共四百三十六人,下周就成立运输行会,统一派活、发工钱;第三,刘光同要是敢耍花样,我就拿您的令牌压他!”她说着,拍了拍腰间——那里挂着个小小的木牌,是你给她的供销社令牌。
“很好。”你赞许地点点头,“记住,新生居不是官府的附庸,也不是江湖帮会。我们要让百姓吃饱穿暖,让劳动者有尊严。这比什么都重要。”
你交代完最后几件事,起身走进后堂。片刻后出来时,身上的青蓝色官袍换成了一套普通书生的青布长衫,腰间系着根布带,背后背着个旧包袱——包袱里裹着那枚“如朕亲临”的金牌,还有玄剑门的请柬,以及燕王府长史的官服官印。你看起来就像个家境贫寒却心怀大志的读书人,唯有眼神深处的锐利,藏着翻江倒海的力量。
你走下茶楼楼梯,脚步轻缓却坚定。林朝雨站在二楼栏杆后,望着你的背影,眼中满是担忧;青铜面具男隐在街角的阴影里,单手握拳,目送你消失在晨雾中。你没有回头,只是在踏出茶楼门时,留下一句轻描淡写的话,顺着晨风吹进二楼:“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