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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胜人胜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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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海中,暖光与黑影渐渐缠绕成太极般的漩涡,一黑一白,一暖一冷,相互牵引却互不吞噬。丹田处的内力也随之变化,不再是纯粹的温润,也不再藏着隐秘的戾气,而是化作一种沉稳的浑元之力,流转时带着草木生长的生机,也藏着惊雷破云的锋芒。你眉心的褶皱缓缓舒展,耳中原本清晰的槐叶沙沙声、扫帚轻响,此刻竟与体内功法运转的节奏融为一体,连供桌上的檀香都似染上了人间烟火的暖意——你的道心,终于在“守”与“伐”的平衡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通明圆融。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槐树叶的沙沙声里混进了晨鸟的啼鸣,一缕斜斜的晨光从窗棂缝隙钻进来,恰好落在供桌的香炉上,将缭绕的残烟染成金红色。你缓缓睁开双眼时,只觉丹田内的浑元之力流转如溪,暖光与黑气交织的漩涡轻轻转动,连呼吸都与殿外的晨息同步。指尖轻捻,还能触到昨夜道心圆融后残留的温润——那是“守”与“伐”达成平衡的通透,是烟火气与锋芒共生的笃定。

你起身时,衣摆扫过蒲团的轻响,竟与殿外老道士扫地的竹帚声形成微妙的节奏。对着三清神像微微稽首时,檀香混着槐花香钻进鼻腔,你忽然明了:这一拜,敬的不是神像,是刚悟透的“平衡之道”,是人间所有清醒的苦难与温柔。

踏出清风观时,晨露还沾在丝瓜藤的卷须上,折射着晨光。你循着市井的喧嚣走上青石板路,刚转过街角,便被一阵细碎的碰撞声拽住了脚步——水果摊前,青灰色的道袍在人群中格外扎眼。是无名,他蹲在地上,膝盖上还沾着昨夜雅座的墨血残影,只是那身道袍已被尘土染得污秽,领口的补丁歪斜地挂着。他正笨拙地去够滚到脚边的红苹果,指尖刚触到果皮,苹果却又顺着石板的纹路滑开,撞在路人的鞋尖上。

他的动作像刚学步的孩童,手指僵直地弯曲,掌心沾着泥土与苹果汁的混合物,指节处被石板缝里的碎石划开了一道细口,渗着淡红的血珠,他却浑然不觉。

摊主是个满脸风霜的中年汉子,手里攥着破了口的竹篮,眉头拧成疙瘩,语气里满是无奈:“道长,不是我催你,这苹果摔破了皮,可就卖不上价了啊。”

周围围了几个看热闹的路人,穿绸缎的公子哥用折扇挡着嘴,嗤笑道:“这道士怕不是疯了?穿得破破烂烂,还学人家做好事。”

卖糖画的老汉摇着头叹气:“怕是道观倒了,流落到街上的可怜人。”

无名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只是执着地盯着那枚滚远的苹果,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狂热与深邃,只剩一片孩童般的茫然。他突然扑过去,用整个胸膛护住苹果,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道袍的下摆扫过满地碎果,沾了一身的果汁。

你站在人群外,看着他这副模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湘妃竹扇的扇骨——昨夜观山阁里,他还是那个要造“地上道国”的狂傲道人,此刻却成了连苹果都护不住的可怜人。羊脂玉带在晨光里泛着暖光,你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半分讥讽,只有释然的温和:那个高高在上的“无名道人”确实死了,眼前的,只是个需要重新学“做人”的“无名”。

他的动作很笨拙,眼神很茫然,就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他没有再看你一眼,仿佛根本不认识你,只是在做着一件最简单,也是最普通的小事。

你转身要走,脚步却像被钉在了石板上。晨风吹过,带起无名道袍上的尘土,也吹来了街角馄饨摊的香气。你想起昨夜静思时的顿悟:“人道”从不是放任不管的冷漠,而是知其苦、予其择的慈悲。若就这般离去,以他这副懵懂模样,不出三日,要么被地痞流氓抢去身上仅有的东西,打断手脚丢在破庙;要么被心怀不轨的富商看中他的俊容,掳去做禁脔——那样的“新生”,不是渡化,是另一种残忍。

你叹了口气,指尖轻弹,湘妃竹扇“唰”地展开,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眼底的清明。你拨开人群走进去,月白锦袍掠过路人的衣衫,带起一阵清风,喧闹的议论声竟陡然停了。

摊主见你衣着华贵,连忙躬身:“公子,您是要买点苹果?”

你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落在蹲在地上的无名身上,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度:“这一摊子苹果,我全买了。”

你本已转身,本已打算将这段名为“无名”的过往彻底地抛之脑后,但当你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个在人群之中显得格格不入的身影,你的脚步却又缓缓地停了下来。

无名似乎感受到了你的注视,缓缓抬起头。阳光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眼底的茫然,也照亮了他下颌上冒出的青色胡茬。当他的目光与你相遇时,那双空洞的眼眸里竟泛起一丝极淡的涟漪,像是迷路的人看到了熟悉的影子,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将怀里的苹果抱得更紧,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受惊的小兽。

你缓缓蹲下身子,与他平视。指尖褪去了所有内力,只余掌心的温度。你看着他眼底的恐惧,声音放得极轻,像哄孩童般温和:“别怕,我不是来害你的。”你伸出右手,掌心对着他的天灵盖,距离发髻还有半寸时停住。晨光从指缝间漏下,在他眉心投下细碎的光斑。

摊主和路人都屏住了呼吸,好奇地看着你——他们只看到你掌心泛起淡淡的白光,却不知那是你凝练了半宿的神念。

你走到了他的面前,缓缓地蹲下了身,然后在他那不解的目光之中,伸出了右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头顶。

这一次,你动用的不再是那股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的“人道”真气,而是一股更加精纯浩瀚的神念。你要将那段被你亲手击碎的记忆,重新还给他。

嗡——

无形的波动以你们二人为中心扩散开来,周围的喧闹瞬间被隔绝,路人的脸庞变得模糊,摊主的声音也成了遥远的回响。无名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原本空洞的眼眸里瞬间被血色填满。他死死咬着牙,牙关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冷汗顺着额角滚落,砸在掌心的苹果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无数记忆碎片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识海:太一神宫的寒夜,他裹着道袍在丹房打坐,炉中丹砂的青烟呛得他咳嗽;玄虚子怀着自己“地上道国”的计划下山,眼中的野心像燃着的火;观山阁雅座里,你那句“你问过百姓愿意吗”如利剑般刺穿他的道心;墨血喷在红木桌上时的灼热感;还有昨日那股裹着红烧肉香气的暖光,将他从内力暴走的边缘拉回。最清晰的,是你最后那句诛心之言:“自己满身七情六欲,却要逼百姓无欲无求,何其可笑!”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你们二人为中心悄然扩散,无名的身体猛地一僵,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了他那片空白的识海。

“啊——!!!”

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震得周围的苹果都微微颤动。他抱着头倒在地上,身体剧烈抽搐,道袍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背上。他的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先是想起“地上道国”时的狂热,随即被观山阁惨败的羞愧取代,接着是道心破碎的绝望,最后是感受到那股暖光时的茫然。这些情绪像乱刀般切割着他的识海,他猛地用头撞向石板,发出“咚”的闷响,嘴里喃喃着:“错了……我错了……”

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摊主连忙上前想拉他,却被你抬手止住。你静静地看着他,掌心的白光早已消散,指尖还残留着他识海波动的余温。你知道,归还记忆从来不是恩赐,而是让他直面自己罪孽的惩罚——清醒地活着,比懵懂地死去更难,却也更有意义。

他想起来了,他什么都想起来了,想起了自己是谁,也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你缓缓地收回了手,平静地看着他。你没有解开他体内功力的封印,只是给了他清醒的权利,也给了他承受清醒所带来痛苦的义务。

你缓缓站起身,指尖探入里衣内衬——那里缝着个暗袋,十来片应急的金叶子静静躺着,每一片都磨得边缘光滑温润。你捏出一片,晨光淌过金叶表面,映出细碎的暖芒。你再度蹲下身,掌心摊开时,金叶的暖与他沾满泥污的手掌形成鲜明对比,指尖刚触到他冰凉的皮肤,他便猛地攥紧拳头,金叶的棱角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你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袍上的尘土沾了满手,指尖还蹭到他道袍的破洞,却毫不在意,声音沉得像浸了晨露的青石:“我没解你功力的封印,更没资格替那些因你‘地上道国’枉死的人原谅你。”

你的声音里裹着长辈般的恳切告诫,又藏着平等相待的尊重,没有半分居高临下的施舍:“太一神宫的丹书读百年,读不出人间疾苦;静室里枯坐半生,坐不出人心温热。去工坊看看,看老铁匠挥锤时臂上的青筋;去酒楼帮衬,闻闻厨子凌晨熬的骨汤香;去田埂走走,摸摸农夫掌心里的稻穗糙。闭关从不在静室,那些人间烟火气里的柴米油盐、悲欢离合,才藏着最真的道。”

说完,你便再也没有丝毫的停留,转身决然而去,没有再回头去看他一眼。你知道,你们之间的因果至此已了。

你转身就走,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月白锦袍在人群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将身后的喧嚣彻底隔绝。

走到街口时,你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无名还蹲在地上,双手死死攥着金叶子,指节泛白,泪水混着汗水和血珠,在脸颊上冲刷出两道狼狈的痕迹。

摊主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布,他却只是摇头,目光死死盯着你离去的方向,嘴里反复念着:“人间……悟道……”

走出阆州城时,晨风吹拂着你的衣摆,将市井的香气与喧嚣都抛在了身后。官道两旁的杨柳随风轻摆,远处的山峦在晨光里泛着淡青色。丹田内的浑元之力缓缓流转,暖光与黑气交织的漩涡愈发稳定,

你忽然明了:这场阆州之行,你不仅论道胜了无名,更胜了自己。前路通往梓州唐门,风雨或许仍在,但你的心境已如这晨光下的官道,澄澈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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