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初见赠功(2 / 2)
“这是《玄?无为剑术》,总纲里藏着你剑心的破局之法。”你声音压得极低,指腹轻轻摩挲着剑谱封面的隐纹剑,语气里的笃定像淬了冰的钢,“剑招谁都能依样画葫芦,但‘以意驭剑’的精髓,整个巴蜀唯有我能解。明日后半夜,我还来落凤坡。在我正式登唐门大宅拜访你父亲前,希望你能参透——就当是我先前在涪州端了唐门码头盐帮的补偿。”
说完,你松开手,转身便走。素色直裰的衣摆在晨风中翻卷,背影从容得仿佛只是看完一场寻常练剑,连多余的目光都未曾留下。唐韵秀僵在原地,紧攥着还带着墨香的剑谱,掌心残留的温度与粗麻布封面的凉意交织,烫得她心脏像是要撞碎胸腔。涪州码头盐帮——那是唐门前两个月最隐秘的重创,数十人被锦衣卫拘捕之后,让一群码头民夫亲手砍了脑袋,父亲唐明潮震怒到砸了茶盏,却碍于朝廷威慑不敢寻仇,没想到竟是眼前这人所为!
她低头盯着剑谱封面那半柄隐于云间的剑纹,晨风吹过落凤坡,松涛声裹着剑谱的墨香漫过鼻尖,混沌的心神骤然清明:这个男人用三招缴械敲碎了她二十年的剑道自负,用“贵客柬”亮明了与父亲平起平坐的身份,更用“补偿”二字,轻描淡写地抖出了足以拿捏唐门的把柄。晨露顺着发梢滴落,砸在剑谱封面上晕开细小的湿痕,唐韵秀攥着剑谱的指节越收越紧,泛白的骨节几乎要嵌进掌心。
你的脚步不快,却每一步都踩在山风掠过的间隙里,素色直裰的衣摆扫过沾着晨露的草叶,带起细碎的水珠,却未湿分毫。走到坡下石阶时,你才极淡地侧过眼,余光里那道玄色劲装的身影仍僵立如石雕,鬓边碎发被风掀起,掌心攥着的剑谱边角在晨光中微微泛白。你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收回目光时,山风恰好卷着松涛漫过耳畔,将身后那道灼热又茫然的视线,彻底隔绝在坡顶。
你没有直接返回墨香书斋那密不透风的地下据点,反倒顺着石阶走进了山脚的街巷。穿蓝布短衫的货郎挑着糖人担子走过,竹筐上的琉璃灯晃出暖光;卖早茶的铺子飘出蒸笼的白雾,夹杂着芝麻糕的甜香——这些市井烟火气恰好成了最好的掩护。你信步逛了半刻,最终停在街角一家挂着“听水轩”木匾的茶楼前,楼外爬着碗口粗的紫藤,花架下摆着几张方桌,正是辰时最热闹的时候。
你拾级而上,二楼临窗的位置恰好空着,窗棂雕着缠枝莲纹,擦得锃亮的木桌上还留着前客未擦净的茶渍,店小二正拿着抹布匆匆擦拭。
“靠窗的位置,一壶雨前龙井,要滚水现沏。”
你声音温和,指尖叩了叩桌面,目光已越过窗棂,落在城西那抹青黛色的山影上——落凤坡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恰好嵌在窗框中央,成了一幅天然的画。
店小二动作麻利,不多时便端来一只紫砂茶壶,壶嘴冒着细密的白汽,青花瓷杯里投了三撮茶叶,滚水冲入的瞬间,碧绿色的叶片便在水中舒展,清香漫过鼻尖。你捏着杯耳轻轻晃了晃,待茶汤凉至适口,才浅呷一口。
茶味清冽回甘的瞬间,你缓缓闭上眼——并非困倦,而是将心神凝成一缕无形的“神识”,如同最轻的云絮,悄无声息地越过茶楼的瓦檐、城南的酒肆、城西的稻田,最终稳稳笼罩在落凤坡的练功台上。神识所及之处,唐韵秀的身影清晰得仿佛近在咫尺:她仍保持着你离去时的姿势,双手捧着那本粗麻布封面的剑谱,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边角的隐纹剑,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手中的至宝。
晨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桠,在她脚边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就那样站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直到一阵带着松针气息的山风卷过,吹乱了她高束的马尾,几缕发丝贴在汗湿的额角,她才猛地打了个激灵,像是从梦魇中惊醒。
凤眸中先是闪过一丝后怕——方才三招被缴械的窘迫、得知你身份时的震惊还未完全褪去;紧接着,后怕便被一种近乎贪婪的狂热取代,她猛地抬手捂住胸口,能清晰感受到剑谱隔着衣料传来的粗粝触感,那是比任何珍宝都让她心悸的温度。她没有下山,反而快步走到坡中那块被她踩得光滑的青石前,盘膝坐下,小心翼翼地将剑谱放在膝头,拇指指甲轻轻挑开装订的棉线,仿佛在开启一座尘封的宝库。
只看了总纲开篇的“以意驭剑,非招非式”八个字,她的呼吸便骤然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凤眸瞪得滚圆,手指颤抖着点在字上,嘴里喃喃自语:“竟有这种剑理……竟有这种剑理!”她看得入了迷,时而眉头紧锁,指尖在膝头比划着总纲开篇的起手式,可刚抬手便卡住——那招式看似与唐门基础剑招无异,可按“意先于招”的法门运转内力时,却总在丹田处滞涩不畅;时而又猛地拍膝,眼底闪过恍然大悟的光,急忙调整气息再试,可刚摸到门道,动作又僵住,嘴角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直线。
日影渐渐爬到她的膝头,阳光晒得青石发烫,她才猛地抬头,看向坡顶的日晷——指针已指向巳时三刻,再过半个时辰,便是执法堂点卯的时辰。你的神识清晰地“捕捉”到她的挣扎:她先是攥紧剑谱,指节泛白,像是要直接将差事抛在脑后;可目光扫过腰间执法堂的铁质令牌时,又猛地松了劲,脸上露出几分不甘。
最终,她咬了咬牙,双手将剑谱紧紧抱在怀里,贴在胸口的位置,仿佛要将那墨香融进骨血里。她起身时脚步还有些虚浮,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施展轻功时比来时更快,玄色劲装的身影在石阶上一闪而过,只留下青石上几滴未干的汗珠。而你通过神识“看”得分明,她奔跑时右手始终护着胸口的剑谱,连轻功的换气都刻意放缓,生怕颠簸碰坏了这本剑谱。
唐门执法堂本就清闲——玉古会馆统管桐油、药材生意,利润丰厚,族中弟子大多衣食无忧;加上执法堂铁律森严,本地弟子多是沾亲带故,谁也不愿惹事,平日里最多处理些外地分舵弟子的小过失。
唐韵秀回到唐家堡时,执法堂的书吏已将公文整理妥当,见她进来,连忙躬身递上卷宗:“执事,昨日只有一桩义州分舵弟子酗酒斗殴的案子,已按规矩罚了月钱,您过目签字即可。”唐韵秀接过毛笔,目光却落在卷宗的字迹上发怔,笔尖悬在纸上方半寸,迟迟没有落下——满脑子都是剑谱里“换气与剑招同频”的注解,连最简单的签字都忘了下笔。
书吏见她脸色微红,呼吸不稳,还以为她真的不适,试探着问:“执事若是身子不爽,属下可代为呈给堂主……”
这话恰好解了她的围,她猛地回神,将笔一放:“不必,我身子有些发虚,先回房歇息,差事稍后再理。”说罢,不等书吏回应,便攥着胸口的剑谱匆匆离去,连令牌都忘了挂在堂内的架子上。
你的神识如影随形,“看”着她穿过唐家堡的青石甬道,路过演武场时,连平日里最关注的弟子练剑都未曾扫一眼;回到自己的院落,她第一时间闩上房门,将剑谱平放在妆台上,借着窗棂透进的阳光,逐字逐句地啃读,连丫鬟送来的早膳都被她挥手打发走。
不过半个时辰,她便再也按捺不住,提着剑冲到院中的练剑桩前,照着剑谱上的招式练了起来。起初还磕磕绊绊,招式与内力总也衔接不上,玄色劲装很快被汗水浸湿,贴在背上勾勒出紧实的线条;可练到第三遍时,她忽然顿悟,起手式不再刻意追求工整,而是顺着内力流转自然抬手,剑身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柔和却极具力道的弧线——正是剑谱中“无为而治”的精髓。
你在茶楼的窗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唇角的笑意渐浓,抬手抿了口微凉的茶汤,茶味的清冽恰好中和了心中的笃定。你种下的这颗“剑谱”种子,已然在唐韵秀心中扎下了根,连她视作天职的执法堂差事,都成了可有可无的点缀。待到日头偏西,唐韵秀终于停下练剑,拄着剑大口喘气,额角的汗珠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细小的湿痕,可她脸上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狂喜。
你知道,再观察下去已无必要,这颗种子的发酵需要时间,而你需养精蓄锐,应对今夜落凤坡的“教学”。你缓缓收回神识,只觉眉心微热,那是神识透支的细微反应。你将杯中的残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时,铜质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店小二连忙上前,见你要走,躬身笑道:“客官慢走,下次再来啊!”
你颔首示意,将几枚铜钱放在桌上,分量恰好够茶钱,不多不少。走出茶楼时,夕阳已将梓州城染成金红色,你顺着街巷往墨香书斋走去,路过巷口时,恰好遇见换了便服的老刘——他手里提着个食盒,见你归来,连忙躬身迎上,食盒的缝隙里飘出卤肉的香气:“社长,属下估摸着您该回来了,买了您爱吃的酱牛肉。”你接过食盒,指尖触到温热的盒壁,声音平淡:“唐韵秀那边,不必盯梢了。”
老刘一愣,随即想起今早你要剑谱的举动,眼中闪过了然,连忙应道:“是,社长。”你没有再多说,径直走进书斋,穿过书架后的密道回到密室。密室里的情报员们见你归来,纷纷躬身行礼,你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忙碌,提着食盒回到自己的隔间。
隔间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你将食盒放在桌上,盘膝坐在床上,闭目调息——神识消耗的精力,需在入夜前补回来。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密道里的油灯一盏盏亮起,昏黄的光透过纸窗映进来,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而落凤坡的方向,已隐隐传来晚风吹过松林的声响,一场关于剑与心的博弈,即将在夜色中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