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舆论攻势(2 / 2)
你要了一间二楼的上房,并且特意挑选了一间窗户正对着锦绣会馆大门的房间。店小二领着你上楼,楼梯踩上去发出吱呀的声响,房间不大,却很干净,一张木床、一张木桌、一把木椅,窗外正好能清晰地看到会馆门口的一举一动。
推开窗,晚风带着槐花香吹了进来,拂动了桌上的纸页。你倚在窗边,看着锦绣会馆的大门:守卫明显比寻常的商号要森严得多,除了门口的两名弟子,每隔半个时辰就有一名弟子出来巡视,腰间的长剑出鞘半寸,寒光闪烁。进出的峨嵋弟子一个个都神色匆匆,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与凝重,偶尔低声交谈几句,也很快便住了口,警惕地看向四周。
“有意思,看来峨嵋派内部也并非是铁板一块。”你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禁足丁胜雪这种命令,显然没有得到所有弟子的认同,从那些弟子眉宇间的不甘与疑惑就能看出来。恐怕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很好,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的。丁胜雪,我的好“老婆”,看来你在山上的日子不好过啊。不过没关系,为夫这就来给你“主持公道”了。到时候我倒要看看,是谁敲锣打鼓地把你送到我的面前!
夜深了。锦城的喧嚣渐渐沉寂,只有远处锦江的水声,在寂静的夜里低声呜咽,夹杂着几声更夫的梆子声。巷子里的老槐树叶子簌簌作响,月光透过枝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
你坐在客栈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桌前,点燃了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桌面。窗外对面锦绣会馆的灯火已经熄灭了大半,只剩下门口那两盏昏黄的灯笼,如同两只警惕而又疲惫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
划清界限?
自保?
愚蠢!
你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与窗外的江声相和。你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在这个即将到来的新世界,最不需要的就是墙头草。既然你们峨嵋派敬酒不吃,那就别怪我给你们灌罚酒。而且我要让整个天下的人都来帮我一起灌!
你从那个破旧的包袱里取出了笔墨纸砚,砚台是普通的青石砚,却被你磨得光滑;毛笔是狼毫笔,笔锋饱满;纸张是寻常的竹纸,却叠得整整齐齐。这套看似寻常的文房四宝,在你的手中却即将变成比唐门最恶毒的毒药还要致命的武器——毒药只能毒杀一人,而笔墨,却能搅动人心,颠覆声望。
你提起笔,在砚台里细细舔了舔,沾满了浓墨。没有丝毫的犹豫,笔尖落在纸上,沙沙的写字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一个荡气回肠却又充满了悲情色彩的故事,便在你的笔下缓缓流淌而出。
故事的男主角,自然是一位来自遥远安东府、心怀天下、才华横溢的青年才俊。他眉目俊朗,学识渊博,更兼一身好武艺,为了查明一桩牵连甚广的陈年冤案,不远万里来到了巴蜀之地。而女主角,则是一位不染凡尘、剑心通明、行侠仗义的峨嵋女侠,她容貌倾城,剑法高超,心怀苍生,是江湖中人人敬佩的奇女子。
两人在巴州那个风雨飘摇的小城之中偶然相遇。彼时,女侠正被奸人所困,身陷险境,青年才俊挺身而出,两人并肩作战,击退了敌人。在相处的日子里,他们因共同的正义感而惺惺相惜,在对抗邪恶的过程中互生情愫。你用最华美的辞藻,描绘了他们月下练剑的默契——他以笔为剑,她以剑为笔,笔墨与剑光交织,映着漫天星辉;描绘了他们联手破敌的英姿——他智计百出,她剑法凌厉,配合得天衣无缝;描绘了他们在分别前夕那欲言又止的眼神,与心照不宣的约定——待他查明冤案,她处理完门派事务,便在峨嵋金顶相见。
然而,故事的高潮却是那最无情的转折。当青年才俊处理完蜀中的纷乱,覆灭了为祸一方的玄剑门,满怀欣喜地准备前往峨嵋履行约定之时,得到的却是心上人被那群固执而又冷酷的“师门长辈”,以“正邪不两立”“有损门派清誉”的可笑理由,强行禁足于金顶之巅的噩耗。金顶高寒,云雾缭绕,将那对有情人分隔两地。
故事的结尾,你没有写青年的愤怒,没有写他的质问,只写了他孤身一人来到锦城,每日在峨嵋派的会馆之外默默守望。他不吵不闹,只是静静地站在对面的客栈窗前,手里握着一枚她赠予的、刻着兰草的玉佩,眼神里满是深情与执着,只为求一个公道,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公道。
一夜未眠,油灯燃尽了三盏,窗纸渐渐泛起白光。你写了整整三份手稿,每一份都字迹工整,墨色均匀。一份是情节详尽、文采斐然的话本,分了上中下三卷,足以让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说上三天三夜,细节丰富到每一个眼神、每一句对话都栩栩如生;一份是朗朗上口、充满了戏剧冲突的剧本,你甚至还贴心地为其中几个关键的桥段配上了曲牌名,《月下剑影》《巴州并肩》《金顶遥望》,每一段都动人心弦;最后一份,则是几首简单易懂却又充满了悲情色彩的民谣,用词直白,韵律简单,足以让街头巷尾的孩童传唱,让普通百姓一听就懂,一听就心酸。
天色微亮,东方泛起鱼肚白,锦江的水面泛起粼粼波光。你吹干了最后一笔墨迹,将三份手稿仔细叠好,放进一个油纸袋里。然后,你找到了新生居在锦城的据点之一——一家看似普通的货栈,柜台上摆着针头线脑、油盐酱醋。你用特有的联络暗号,在窗台上轻轻叩击了三下,停顿片刻,再叩击两下,节奏清晰。
片刻之后,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你的面前——那是一名“新生居”在锦城的潜伏人员,穿着货栈伙计的衣裳,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如鹰。他看到你,眼中闪过一丝恭敬,微微躬身。
你将油纸袋交给了他,声音低沉而清晰:“找城里最好的说书先生和戏班子。告诉他们,新生居剧院接下来半个月,只演这一出戏,不收门票,只收茶水钱。另外,让城里的孩子们都学会这几首歌,给他们买些糖块当赏赐。去吧。”
黑影接过油纸袋,紧紧攥在手里,没有一句废话,只是再次躬身,然后如同融入黑暗的墨滴,消失在了黎明前的薄雾之中。
仅仅是一天之后,一场名为《侠情悲歌》的舆论风暴,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席卷了整个锦城!新生居剧院那“免费听戏”的噱头,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一大早,剧院门口就排起了长队,从街头排到街尾,有老人、有孩童、有商人、有游侠,甚至还有不少深闺里的女子,让丫鬟扶着前来听戏。
当那缠绵悱恻的爱情,与那不近人情的门派规矩在舞台上激烈碰撞之时,台下早已是一片哭声与骂声!扮演峨嵋长老的演员穿着灰色道袍,面容冷峻,说出“正邪不两立”的台词时,台下立刻响起一片嘘声;当“杨公子”手持玉佩,在舞台上遥望远方,声泪俱下地念出“金顶路远,相思难寄”时,前排一个穿粗布袄的老妇人抹着眼泪,手里的帕子都湿透了,嘴里还念叨着“造孽啊,这么好的一对儿”;当“丁女侠”在舞台上拔剑问天,哭诉“何为正道,何为情义”时,台下的年轻男女更是义愤填膺,纷纷拍着桌子骂峨嵋派“不通情理”“扼杀真情”。
“天杀的峨嵋派!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凭什么不让在一起!”一个壮汉拍着桌子怒吼,震得桌上的茶碗都跳了起来。
“就是!那杨公子也是为民除害的大英雄!灭了玄剑门,救了多少百姓!哪里配不上她们那个什么大师姐了!”旁边的人附和道,语气里满是愤怒。
“可怜的丁女侠就这么被关在山上,冷冷清清的,真是作孽啊!”老妇人再次抹了把眼泪,声音哽咽。
很快,这个故事便从剧院蔓延到了全城的每一个角落。茶楼里说书先生的惊堂木一拍,“啪”的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说的是《侠情悲歌》,讲到动情处,连说书先生自己都红了眼眶;酒肆中醉汉的酒后胡言,骂的是峨嵋派的“老尼姑”,骂她们顽固不化,不懂人情;就连街边追逐打闹的孩童,口中也唱起了那悲伤的歌谣:“峨嵋高,金顶寒,锁住有情侠。望江楼,泪眼看,不见意中人。”稚嫩的歌声在街巷间回荡,格外动人。
你依旧每日坐在客栈的窗边,泡上一壶茉莉花茶,冷眼旁观着对面锦绣会馆的变化。那些原本神情冷峻的峨嵋弟子,现在出门都要低着头、行色匆匆,脚步比以往快了许多,因为她们总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指指点点和鄙夷的目光。有人对着她们窃窃私语,有人朝她们翻白眼,甚至有孩童跟在她们身后唱那首歌谣,气得她们脸色发白,却又不敢发作——毕竟众怒难犯。她们那身象征着名门正派的青色服饰,在这一刻仿佛成了“无情无义”“扼杀真情”的代名词。
峨嵋派数百年积累下来的声望,在你的一篇故事面前,如同被洪水冲刷的沙堤,仅仅几天的时间,便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