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逆熵大阵（2 / 2）

“满了？”一个中年修士皱眉，“那我当替补。肯定会有人临阵退缩，或者……提前死去。”

登记官想解释没有人会退缩，但看着对方眼中的坚定，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替补名单。”

第十天，志愿者总数达到五百万。

超过需要的一百四十万人，全部自愿成为替补。

与此同时，在两界的每一个角落，逆熵大阵的准备工作以疯狂的速度推进。

星海界的工程师们驾驶着星舰，在虚空中布置能量导管——那些导管粗达百里，长度横跨数个星系，将一颗颗恒星的能量引导向预设的阵法节点。

修真界的阵法师们踏遍每一处灵脉，布下聚灵大阵。他们以山川为阵基，以河流为阵纹，以星辰为阵眼，将整个修真界的天地灵气汇聚起来。

凡人们也没有闲着。虽然他们无法提供灵力，但可以贡献智慧与劳力。学者们协助计算阵图细节，工匠们锻造阵法所需的法器，农民们为修士们提供食物，孩子们在废墟中收集还能使用的材料……

这是整个文明的力量。

这是面对终焉时，一个种族最悲壮也最璀璨的集结。

三个月后，一切准备就绪。

三百六十万个节点，遍布以归墟之眼为中心、半径一光年的球形区域。每个节点处，都有一位志愿者盘膝而坐，他们的身躯被阵纹包裹，与整个大阵连为一体。

最核心的“熵心”节点，位于归墟之眼正前方十万里的虚空中。

青霄剑灵悬停在那里，灵体完全展开，化作一柄横亘千里的光剑。剑身透明，内部可以看到无数法则丝线在流转，那是叶云留下的剑意与大阵阵图的完美融合。

他的周围，是三位帝君与万剑宗的三千剑修——这些最强者自愿承担最危险的枢纽节点。

“诸位。”

青霄的声音通过阵法传递到每一个节点，传递到每一个志愿者的心中。

“今日，我们将做一件前无古人，后也可能无来者的事。”

“我们要用三百六十万条生命，去赌那千分之一的可能性。”

“我们要向那抹杀一切的灰雾宣告：这个文明，不是默默等待清理的垃圾。”

“我们有爱恨，有梦想，有传承，有无数个日夜积累下来的……值得被记住的东西。”

“所以——”

青霄的光剑开始燃烧。

“启动大阵！”

三百六十万个节点同时亮起！

那一瞬间，整个星海界与修真界的所有生灵都看到了——漆黑的宇宙背景中，突然绽放出三百六十万颗星辰！每一颗都璀璨如超新星爆发，它们的光芒交织成网，构成一个覆盖星域的庞大阵图！

能量开始奔流。

从遥远的恒星，从深邃的灵脉，从每一个志愿者的体内——海量的能量沿着阵法通道涌向核心。虚空中浮现出肉眼可见的能量洪流，它们如同发光的银河，汇聚向归墟之眼前方。

青霄的光剑承受着这一切。

他的灵体在颤抖，剑身上开始出现裂痕。但他咬紧牙关，将所有的能量引导、压缩、转化……

“负熵……逆转……”

阵法开始运转。

以青霄为中心，一个奇异的领域逐渐展开。在那个领域里，时间开始倒流——破碎的星尘重新聚合成陨石，消散的光子重新汇集成光束，就连早已死去多时的星际尘埃中的微生物残骸，都开始缓慢地“复活”，重新组成完整的细胞结构。

这是逆熵的奇迹。

这是法则的悖论。

“还不够……”青霄嘶吼，“归墟之息……给我停下来！”

他驱动全部力量，将那逆熵领域推向归墟之眼。

灰雾与逆熵领域接触了。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只有无声的对抗。灰雾试图将逆熵领域“归一化”，而逆熵领域试图将灰雾“有序化”。两种截然相反的法则在虚空中激烈交锋，接触面迸发出无法形容的光芒——那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光谱，那是法则本身在燃烧的色彩。

“噗——”

三百六十万个节点中，开始有人喷出鲜血。

他们的身体开始干枯，神魂开始燃烧。阵法抽取的不仅是灵力，更是他们的生命力、他们的记忆、他们的存在本质。

一个老修士在节点中化为飞灰，临死前他微笑着低语：“徒儿们……师父先走一步……”

一个星海战士的身体开始结晶化，他最后的意识是：“妈妈……对不起……”

一对夫妻所在的节点相邻，他们在生命最后一刻隔着虚空对望，同时说出：“下辈子……还在一起……”

死亡如涟漪般扩散。

一百万个节点熄灭。

两百万个节点熄灭。

三百万个节点熄灭……

但大阵依然在运转，因为替补节点自动接替了死去者的位置。那些原本在后方待命的志愿者们，在感知到节点空缺的瞬间，毫不犹豫地燃烧自己，补上空位。

“我来！”

“轮到我了！”

“兄弟们，我先走一步！”

悲壮而平静的告别，在阵法网络中传递。

青霄的光剑已经破碎大半，仅剩剑柄部分还在坚持。三位帝君也都到了极限——秦风帝君七窍流血，瑶光帝君的灵体开始透明化，北斗帝君的战刀已经崩碎，他用自己的身躯充当阵眼。

“还差一点……”青霄看着前方。

在逆熵领域的冲击下，归墟之息的扩张……真的停止了！

不仅如此，最前沿的一小部分灰雾，甚至开始缓慢地倒流，缩回归墟之眼！

成功了？

千分之一的奇迹，要发生了吗？

就在所有人心中涌起希望的那一刻——

归墟之眼深处，传来了某种“注视”。

那不是视线，不是感知，而是一种更高层次存在的“注意”。仿佛一个正在修剪花园的人，突然发现有一只蚂蚁在试图反抗剪刀。

然后，归墟之眼的旋转速度……加快了十倍。

更加浓郁的灰雾喷涌而出，那不是之前的侵蚀，而是“清理”。灰雾所过之处，连逆熵领域本身都被“归一化”——不是被逆转，而是被强行纳入归墟的法则体系，成为灰雾的一部分。

“不——”

青霄发出最后的嘶吼。

逆熵大阵开始崩溃。不是从边缘，而是从核心——归墟之眼释放出的“秩序冲击”直接作用于阵法本源，那是一种超越理解的法则碾压。

节点成片熄灭。

志愿者们甚至来不及留下遗言，就在瞬间化为虚无，连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除。

青霄的光剑彻底破碎，只剩下一缕微弱的灵光。他在最后时刻，将叶云留下的所有剑意，以及自己对剑道的全部理解，压缩成一粒光点，射向了修真界的方向。

那粒光点穿过崩溃的大阵，穿过奔逃的星舰，穿过哭泣的众生，最终落入剑鸣山脉，融入万剑宗的祖师堂。

那是文明的最后火种。

青霄的灵光彻底消散前，他看到了归墟之眼的深处。

在那片绝对的虚无中，他看到了……一张“脸”。

不是生物的脸，而是由纯粹法则构成的结构——那是“清理程序”的具象化，是永恒之域派出的“园丁”。

那张脸毫无表情，只是“执行着任务”。

然后，灰雾吞没了青霄最后的意识。

逆熵大阵，彻底失败。

三百六十万志愿者，无一幸存。

三位帝君中，秦风与瑶光当场陨落，北斗帝君重伤濒死，被亲卫拼死救回。

归墟之眼在吞噬大阵后，扩张速度反而加快了——它似乎“学习”到了反抗的模式，进化出了更高效的清理机制。

倒计时重新计算：五年七个月。

比预期缩短了整整一年。

悬剑天宫陷入死寂。

还活着的智者们看着星图上加速扩张的灰色区域，看着那代表三百六十万生命的光点全部熄灭，看着归墟之眼变得更加“活跃”……

“我们……做了什么？”一位年轻的学者瘫坐在地，失神地喃喃，“我们不但没有阻止它，反而……让它变得更强了？”

玄机子沉默着，他的头发在一夜之间全部变白。

林渊摘下了眼镜，擦去镜片上的水渍——那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漫长的寂静后，玄机子缓缓起身。

他走到星图前，看着那颗落入剑鸣山脉的光点——青霄最后送回的文明火种。

“我们没有做错。”玄机子的声音嘶哑但坚定，“我们证明了归墟并非无敌，它会被干扰，它需要‘学习’。我们证明了反抗是有意义的——哪怕那意义只存在于反抗本身。”

“而且，”他指向那粒光点，“我们留下了最宝贵的东西：勇气。不是鲁莽的勇气，而是明知必败依然选择拔剑的勇气。这份勇气会随着火种传递下去，传递给下一个宇宙，下一个文明。”

“未来某一天，当新的智慧生命在星海中诞生，当他们偶然发现我们留下的痕迹，他们会知道——”

玄机子转过身，眼中重新燃起光芒。

“曾经有一个文明，在终焉面前，没有跪地求饶，没有自我放弃。”

“他们集结了所有力量，向那不可战胜的敌人，挥出了最璀璨的一剑。”

“那一剑没能改变结局。”

“但那一剑，改变了‘结局’的定义。”

“现在，”他深吸一口气，“让我们继续工作。研究那粒火种，研究叶剑主留下的三种方法。逆熵大阵失败了，但文明……还没有结束。”

“只要还有一个生命在思考，在记忆，在传承——”

“文明，就依然活着。”

星途的光芒映照着每个人疲惫但坚定的脸。

窗外，归墟之眼依然在扩张。

但悬剑天宫里的灯火，依然亮着。

那一夜，两界无数人梦见了一柄破碎的光剑，和一个平静的声音：

“我们反抗过。”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