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清泉河畔双星映月 木香药韵永续传奇(2 / 2)
王木匠沉默片刻,从怀中摸出那枚刻着七尾狐的白玉牌,轻轻摩挲。“你娘常说,医道在乎心,木艺也在乎心。心正了,手艺便是救人助人的工具;心歪了,再好的医术木工也是空壳。”他看向儿子,“我和你娘,没什么大学问,只是守着本心,做该做的事。你能把这两样手艺揉在一起,创出新路子,那是你的造化。至于能不能传下去……”他笑了笑,“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你看这清泉县,如今谁家嫁娶不备‘木草双礼’?这便是一种传。”
王悬壶怔然,细细品味父亲的话。是啊,传承未必是着书立说、广收门徒。一种习俗,一种信念,潜移默化间融入百姓生活,或许才是更深远的传承。
夜深了,王木匠催儿子去歇息。王悬壶走到院中,仰头望去,星河璀璨,与二十多年前那个七夕夜,似乎并无不同。他忽然想起县志编纂者曾问他:“王大夫,您这‘望纹诊法’的灵感,究竟从何而来?”
他当时答:“家母诊脉望色,家父观木察纹,我自幼耳濡目染,不过是将二者合而为一罢了。”
此刻想来,或许还有更深的原因——是父母那段始于木香药韵、历经劫波、终得相守的缘分,将医道与木艺天然地融合在一起,流淌在他的血脉里。
他转身回屋,经过父母房外时,听见里面低低的说话声。是母亲在轻声诵读医书,父亲偶尔应和,夹杂着刻刀轻碰木头的细响。这声音,从他记事起便萦绕耳边,是家的底色,也是道的回音。
三日后的寿宴,简单而温馨。木草堂闭门谢客,只请了几位至亲老友。蕙娘穿着儿子儿媳新制的绛紫团花袄,发髻簪着那支金丝镶补的玳瑁簪——王木匠今早特意为她簪上的。
王悬壶当众献上那座紫檀木旋转医典架。宾客围拢观看,无不惊叹其巧思精工。正当众人赞叹时,门外忽然来了个红衣妇人,面生得很,容貌极美,鬓边簪着朵奇异的白花。
“讨杯寿酒喝。”妇人笑吟吟走进来,将一枚锦盒放在寿礼桌上,对蕙娘微微颔首,“故人来贺,薄礼一份,聊表心意。”说罢,竟不等主人回应,转身便走,步履轻盈,转眼消失在巷口。
众人愕然。蕙娘与王木匠对视一眼,心中了然。她上前打开锦盒,里面红绸衬底,裹着一株完全干枯的风波草。草叶虽枯,叶脉中的金线却依然清晰,细看之下,那些金线竟自然构成了“百年好合”四个篆字。
宾客啧啧称奇,只当是哪个隐居的高人巧手制作。唯有蕙娘夫妇,握着那株枯草,相视一笑,眼中皆有泪光。
宴罢,夜深人静。王木匠携蕙娘来到清泉河边。河水潺潺,映着满天星月。对岸西街,木草堂后院的灯光依然亮着——是他们的孙子在温书,儿子在整理医案,儿媳在炮制药材。
“一晃眼,这么多年了。”王木匠轻叹,握住蕙娘的手。她的手不再光滑,有了老年斑,有了茧子,却依然温暖有力。
“后悔么?”蕙娘笑问,“后悔当年接了那单活计,进了我那宅子?”
王木匠摇头,将她微凉的手拢在掌心:“若没进那宅子,我坟头的草,怕是都换过二十茬了。”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温柔,“蕙娘,谢谢你。谢谢你来救我。”
蕙娘靠在他肩头,望着河中晃动的月影:“也谢谢你,肯让我救。”
两人不再说话,只静静依偎。夜风带来木草堂隐约的声响——是刻刀轻叩木头?还是捣药杵落在臼中?抑或是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分不清了。那些声音混在一起,成了清泉河畔最绵长的夜曲,混着药香,混着木香,混着岁月沉淀下的、宁静的欢喜。
河水流淌,星辰不移。而木草堂后院的灯,会长长久久地亮下去。
就像很多年前,那个寡妇和木匠初遇的夜晚,月光漫过未完工的屏风,把两个人的影子,牢牢雕在了同一片木纹里。
从此,药香木韵,生死不离。
(全文终)